第五日,第六日,南凌葉沒再問他,更沒開口與他說話,每每他來了,南凌葉也不跟自己的肚子置氣,沉默地喝了湯,牢門外的人便看着他喝完,等他喝完了便走了。
第七日。
也是南凌葉受刑之前的最後一日,南凌葉喝湯之前,淡淡地對牢門外的人說:“我喝完湯後,你先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牢門外的人便沒有動。
南凌葉還是一如既往沉默地把湯喝完了,放下湯碗後,他牢門外的人說:“謝謝你這些日爲我熬的湯,很好喝。”
他還想要說什麼的,因爲他心裡很清楚,此番一別,大概再無相見之日,他也不會再回到天界爲仙。
所以,他很想聽到,他會不會有話要與自己說。
但是,牢門外的人還是沉默着一言不發。
南凌葉等了一會都沒等到他說話,突然便笑了。
“你走吧。”
牢門外的人腳步似乎有所遲疑,但沒過多久,他還是走了。
受刑那日,九重天上萬裡無雲。
和風都是溫暖的。
可惜的是,南凌葉看不到了。
他被押在斬仙台上,仙骨被一根根剔除,每一聲碎骨的聲音,都讓他痛不欲生,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在那樣的慘痛中忍下來的,或者說,並不是忍下來的,到了後來,他已經昏死在斬仙台上,唯有刑法還在不停地繼續着。
冰冷雪白的斬仙台上,被他的鮮血染紅。
他想他這一生很長很長,又似乎太短了,可在這樣極致的慘痛中,他唯一能夠想起來的,竟然是昨日之前的那一碗籤子湯。
那樣香甜,那樣入口,一直到身心,都彷彿徜徉着溫暖的暖流。
他還是遺憾南凌原連一聲道別都不給他,但是他不怪他。
因爲這數日以來的每一碗籤子湯,都彌足珍貴。
所以在他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還是能夠想起來它的味道。
他恍恍惚惚想起不知是誰曾在耳畔說過的話,“生有何懼,生有何懼……”
到死了,方纔明白,生死之間,從來不存在畏懼,只因爲死得心安,所以,死又有何懼。
當渾身上下的仙骨被徹底剔除,南凌葉已然血肉模糊的猶如一具血淋淋的皮包骨,仙氣盡散,一身修爲徹底殆盡,渾身上下只殘存一絲半縷的遊魂在忽明忽滅。
南凌葉便這樣被從斬仙台上扔了下去。
他太輕了,像一縷遊魂,隨時要被風吹散。
他這風輕雲淡的一生,忽然便隨時要湮沒在這片雲空當中。
他那一刻想的是,這樣慘烈的痛苦過後,他並不覺得如何,可他又想,這樣一具殘爛的皮囊,能做什麼呢?
倒不如自毀了這一絲半縷的遊魂,死透了纔好。
但是這個消極的想法才生變出來,他便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圈住了。
雲沒有方向,最終會被吹散,他沒有方向,會想要一死了之,連這凡人也不屑於去當。
但最終冥冥之中有人給了他方向。
那人帶着他一直飛一直飛,他殘存的意識裡,總覺得自己要被帶去扔進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