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換日
白帝子離去之後七個月，盤古諸神仍無異動。
星空之中的形勢不但未平靜下來，反倒有着愈演愈烈之勢。
此時火神與九鳳之間的熒惑之爭，已分出了勝負。
鳳族雖然守住了‘熒惑’，然而火神一脈也在附近造出了另一顆星辰‘禍鬥’，由此分割了‘熒惑’的力量，令火神一脈有了第三位帝君。
唯有萬災之主計都一無所獲，無比憤恨地率部衆退去。
然而水神天工與諸多混沌水神之間的大戰卻還在持續。
這位纔剛死而復生祖神正有條不紊的在星空中凝練星河，形成濤濤大勢。
一年當中，鯤鵬大神與血海老祖二人雖然全力阻撓，與水神大戰不下二十次。
還有更多的混沌神靈被驚動，如魔神九嬰，魔神相柳，魔神犀渠，魔神巫淮也在頻繁異動，神蹤隱現。
然而那條星河，還是將越來越多的星辰捲入他的星空長河中。
讓人驚恐的是，這位水神的力量，還在往時序長河中蔓延擴張。
他的力量已經不是水與河，而是一切在流淌，流動的事物，其中也包括了時間。
這位與造化之主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直在休養生息的燭光陰極度不安，在三月前特意破關而出，與楚希聲聯繫過一次。
楚希聲同樣爲之驚悸。
他不知水神天工對人族是什麼態度，只能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畢竟這位祖神也參與過千萬年前的人神之戰，也曾親手封禁人族的血脈力量。
一旦水神天工踏入造化領域，人族極可能將面臨滅頂之災。
楚希聲也不乏疑惑，爲何陰神與虛神至今都沒有動作，未做任何干涉？
盤古諸神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協議？
不過他現在能做的不多。
楚希聲不得不以大律皇朝之主的身份，在整個神州與北方的冰州寒州嚴州等地，大規模的冊封湖海江河之神。
他讓姬陽與青龍星君，滿世界的幫他尋覓龍族諸脈，將它們冊封爲水系龍君，就連神州與核州沿岸的幾片海洋，也封給了幾位下位永恆級的龍族，只爲最大程度干擾截斷水神對天下水系的控制。
此外更令水滄浪，宮無垢，沈雲等名將，在大律朝纔剛統一神州，國勢未穩之際北伐，以一千二百萬大軍橫掃赤紅戈壁之南，恢復玄黃始帝時期的領土，以求更多江湖湖泊的控制權。
又令舟良臣統帥龐大水師，佔據無終洋駐地島嶼，幫助龍族控制海洋水脈。
此舉無疑會激怒水神。
然而楚希聲若無法保障神州人族的生存，絕不可能允許水神天工凝聚星河，也絕不容許因星河之故，引發神州大旱。
此舉有個意外之喜，諸龍控制各地水脈，使得他的‘十二龍神天守’的龍氣益發強大。
十二黃龍的龍軀，不知覺間已經接近七百丈。它們頭部龍角也發生變化，都生長出形狀彷彿帝冕般的角冠，真正的頭角崢嶸。
他們的力量已經無限接近帝君——預計就在接下來半年內就可突破。
昔日玄黃始帝與三代聖皇在下位永恆階段，就能與祖神對抗，就是依靠龍氣之助。
楚希聲也在抓緊時間，極盡所能的強化自己的先天神體，完善他的內天地，增強他的天規力量，不願浪費一分一秒。
按照人族武修的劃分，超品其實分有四個階段——下位，中位，上位，頂峰。
永恆巨靈那邊也是差不多，所謂的‘半神’同樣分爲四境。
這個層次是打磨強化先天神體的階段。
絕大多數的神靈都無法參研出讓他們照見永恆的天規力量，都是藉助肉身的力量突破，從而將自身靈魂烙印，烙入天道。
在人族武修而言，強大的肉身也是不可或缺，是承載源質的關鍵。
人族武修受限於血脈封禁，凝聚先天神體的過程極其艱難。卻也往往能通過各種針對性的功體與武道鍛鍊之法，擁有更強大的肉身素質，更適合戰鬥的血脈天賦，更強大的天規力量。
所以人族武修不登神則已，一登神戰力就能遠超永恆神靈，至不濟都能擁有中位永恆的戰力。
楚希聲卻在一品階段，就已通過混沌金身訣，擁有了先天神體該有的一切。
當他推開凡神界限，更將自身的先天神體強化到下位永恆的層次。
理論來說，楚希聲現在直接晉升都是沒有問題的。
畢竟他在諸天秘儀上的積累已經極強。
無論是混沌，如意，還是睚眥與誅天之法，都與天道深度交融。
楚希聲卻還在積累。
他知道自己還沒到極限。
在半神境界，天規力量最高能修到四十重。
他想參研到升無可升之際，再去照見永恆，只求晉升之刻凝聚更多的源質。
楚希聲也想將肉身強化到極致，用於承載源質。
楚芸芸也是一樣，除了幾次逼不得已，外出處理事務之外，她每時每刻都與楚希聲呆在一起，一方面強化神軀，提升力量；一方面與楚希聲合力參研揣摩他們的諸天秘儀。
楚希聲仔細研究過那‘帝江鳥’的情況。
這位出自混沌時代的神鳥之所以能夠晉升帝君，是因楚芸芸將它體內的那顆元丹與混沌源質‘開闢’了。
這讓帝江鳥的混沌源質發生變化，那不再是‘混沌’，而是在楚芸芸的力量作用下，衍化成了通天，納天與萬音的源質。
這遠比之前帝江一半的神力與源質分攤在那不堪用的‘混沌’之法上好。
如今這鳥不但有着可以震殺一切，攻人心靈的萬音之法；還有着幾乎能夠容納一切的納天之力。
他現在作爲坐騎也很合格，可以四通八達，通連一切。
尤其那納天之力，已經晉升聖者，正是帝江鳥得以成爲‘帝君’的根源。
不過帝江鳥真正強大之處在於他的先天神體。
這隻與盤古同一時代的神鳥，其肉身力量本就非同小可。
楚芸芸開闢的混沌源質，又有很大一部分用於強化他的先天神體。
此時帝江那一身磅礴的神力與尖銳爪牙，讓人看着就覺頭皮發麻。
楚希聲不禁生出了一個念頭。
楚芸芸在開闢他混沌內天地的同時，能否將他內天地的混沌真元開闢成混沌源質？甚至更進一步，將楚芸芸的開天之法，也嵌入其中？
混沌五太，是萬物之始，這世界的一切物質，都是由氣而生。
理論來說，他內天地裡面蘊養的那些混沌之氣，確實可以衍化出任何事物。
其中也包括源質。
楚芸芸的開天闢地之法，實質是極致的破壞之力與創生之法的結合。
摧毀舊的結構，創生新的事物。
昔日盤古就是用他的開天之法，劈開了混沌，促使陰陽之氣分離，從而創生了這方世界的所有物質。
楚希聲萬分期待。
他們夫妻二人，這次一定能再給諸神一個極大驚喜。
不過接下來，他們卻不得不暫時停止對永恆秘儀的探討參研。 大律朝元始四年七月初三，黃道吉日，宜嫁娶、宜納財、宜開業、宜動土、宜安門、宜移徙，宜喬遷。
此時陸亂離也已迴歸，他們夫妻三人與滿朝羣臣，在一場盛大的儀式之後，正式遷都望安。
楚希聲的御駕走的是水道，走神秀江，大運河前往望安城。
他們的儀仗聲勢浩大，盛大威嚴之極。
那艘搭載楚希聲三人的御船繳獲自大寧，上下九層，前後長達九里，寬九十丈，一艘船就擠佔了大運河小半個河道。且裝飾華麗，彩稠飄舞。
此外還有上千艘五千石戰艦拱衛在前後，岸邊還有二十萬朱干玉鏚，寒蟬仗馬的禁軍隨行。
其實以楚希聲幾人的能耐，只需幾個呼吸時間就可以從秦淮郡抵達望安。
他們卻不得不傻乎乎的呆在御船裡面，一直坐到望安城。
這是向沿途的百姓宣之以威。
在另一個世界，昔日大漢纔剛定鼎，高祖還都，見宮闕壯甚，怒，謂蕭何曰：“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蕭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夫天子四海爲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
宮室壯麗才能顯出威嚴，才能震懾天下人心與諸侯。
這就像是鄉村裡面，誰家房子修的漂亮，修的寬敞，誰家說話的聲音也就越大，大夥也都知道哪家更有實力，
其實真正的武道高手，都知道楚希聲夫婦擁有何等樣的力量，有過何等樣的戰績與壯舉，哪裡敢有什麼異心？
問題是那些大字不識的小民們卻不懂這些。他們只會看誰家的人多，誰家的刀把子多。
大約二十天之後，楚希聲的御駕終於抵達望安。
當楚芸芸隨同楚希聲來到已經改名爲‘紫宸殿’的皇宮正殿時，她神色卻有些怔忡，眼神也有一些複雜。
楚希聲正在想還呆在魔域戰界的問素衣，忖道今日遷都大典，自己的西宮皇后不在，實是不美。
也不知素衣在外域如何了？
不過楚希聲還是及時感知到了楚芸芸的情緒變化。
他側目朝楚芸芸看了過去，眼含關切：“芸芸似有許多感慨？”
楚芸芸微一頷首，看着上方的陛階與御座：“我想起十幾年前，建元帝就是在此處接見我。這次陛見之後，我就在回府途中被驃騎大將軍宇文霸邀請去他家的城外莊園。”
那個時候，這座殿堂還叫做‘政和殿’。
這次陛見之後不到半日，她就戰死於宇文霸的紫園。
楚芸芸想起那場慘烈的大戰，依舊心有餘悸。
她緊緊握住了楚希聲的手。
如果不是楚鳳歌的預先安排，她可能就再醒不過來了，醒來了也如現在楚茗一般；如果不是楚希聲，她哪怕死而復生，也絕不可能奈何得了一直在神般若操控下的建元帝與蟄龍。
所以那日建元帝被土德星君埋入地心，楚芸芸未感到半點復仇的快意。
只因她知道這個大寧皇帝，其實是被人操弄於指掌的可憐蟲。
而自己如果不想在日後被人操控命運，就只能竭力的提升力量。
她自問沒有楚希聲那可將天地控於掌中的智慧，唯能依仗的，就只有手中的刀槍。
站在楚希聲左邊的陸亂離，卻是微微一哂：“往事已矣，有什麼好感慨的？那狗皇帝簡直不配爲人！活該他落到現在的下場。芸芸姐，今日是個好日子，我們實沒必要再去想他。”
她自從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也對建元帝仇恨已極。
陸亂離只恨自己體內竟有着建元帝的骯髒血脈。
當日得知建元帝死亡，她只覺心胸大快。
對於滅亡的大寧朝，陸亂離更沒有半點好感，半點眷戀。
楚希聲則灑然一笑：“誠如亂離之言！”
他扯着楚芸芸與陸亂離二女，直接大踏步的登上臺階。
不過就在楚希聲於御座上安坐下來，準備接受羣臣朝拜的時候，整片天空忽然開始昏暗。
楚希聲詫異的擡頭上望，只見那位於中天之上的熾烈大日，赫然殘缺了一部分。
這殿內羣臣，也瞬時一片譁然。
“這是，日食？”
“天狗吞日？”
“不是天狗！這不對勁，欽天監何在？今日不是他們選定的吉日吉時嗎？”
“羅漢宗，你再搞什麼幺蛾子！今天怎麼會出現日食？”
楚希聲眼中現出雙瞳，凝神眺望天空。
他的臉色漸漸凝重。
楚希聲的目力看到了更多真相。
他看到天空中的‘日月’正在互換顛倒。
這是陰陽顛倒之法？
太陰月羲正在與太陽太昊互換力量，顛倒方位。
可見那太陽外圍，不斷的發生赤紅光爆。
陽神太昊明顯在極力的掙扎抵抗，然而這陰陽顛倒的過程卻還在持續。
他要抵抗的不僅僅只是陰神，還有包括虛神奢源在內的一衆祖神。
楚希聲一瞬間就明白了那些盤古祖神爲何至今都沒有異動。
還是先安內再攘外，只是這過程稍稍讓他意外。
陰神取陽神而代之，雖然會導致陰神的力量大增，然而陰陽二系的整體實力，卻由此極大地削弱。
陰神月羲多半還付出了一些代價，用於說服幾位祖神。
只是，這些人偏偏選在他遷都大典的時候，實在是用心險惡——
楚希聲脣角冷挑：“傳旨，即日起宣告天下，我大律遷都之日，陽神隕落，可見大寧之亡是爲天意。即日起太陽無主，民間不得私自供奉祭祀陽神，膽敢有違者，按淫祀之罪從重處置！”
諸神確實不懷好意，意圖以天象變化撼動神州人心。
然而這天象的好壞，其實要看他們的一張嘴怎麼說。
天象對人心的影響，也可善加引導。
如今人族內部團結如一，衆志成城，不會有人違逆他的聖意。
楚希聲不知道的是，此時在陰陽海，神真如正往那上古混沌造化之神太陽‘燭照’的神屍方向，釋放出了一隻小小的三足金烏。
昔日這方天地初生，那元始混沌之氣經歷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五個階段，直到太極之時，世界本該以陰陽二氣造化天地萬物。
卻因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的意外隕落而陷入停滯，經歷億萬年依然鴻蒙一片。
直到盤古誕生，吞納煉化燭照與幽熒的造化精魂開天闢地，促成天地誕生。
所以陰陽二神手持的盤古精魂，實質是來自於燭照與幽熒。
神真如看着這隻小小的金烏，與太陽燭照的神屍融在一切，不由眸光幽幽。
陰神固然是聰慧多智，然而他的丈夫陽神太昊，能夠稱霸天地一千二百年，又豈是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