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屍毒？”
列席於殿中的玄武星君神色一動，凝聲發問：“中土巨靈，怎麼會感染屍毒？”
此時上首的幾位祖神雖然沒說話，卻都各自睜開眼，往武曲星君看了過去。
望天犼是針對人族血脈而煉造的對人兵器。
它的屍毒對巨靈是無效的。
所以中土巨靈沒有毒屍之說。
中土只有煞屍，是由各種煞力培育而成的非生非死的存在。
毒屍這東西，是人族纔有的事物。
“四大神山的外緣，確有大規模的屍毒氾濫！”
衆神看的是武曲，然而答話的卻是位於前列的天竈星君。
他看着上方的虛神奢源，臉色沉冷似鐵：“我親自確認過，此事確鑿無疑。如今被屍毒感染的巨靈，已經不下三百萬。因日月無光，天地間陰煞之力大增，這些毒屍不但力量增長很快，且能借助黑暗掩護，在各地塗毒肆掠，無人能制。”
神天竈掌握着竈火天規。
而凡世之中，巨靈與人族家家戶戶都有着竈火。
是故神天竈的力量，可以監察天下。
雖然侷限較大，只能在各處宅院與帳篷附近，不似神普照那樣可以普照天下，其神力卻也能廣及所有人煙之地。
所以他言語一落，殿內就一陣嗡然震響。
“三百萬毒屍？怎麼有這麼多？”
“不對！究竟是哪來的屍毒？”
“莫非是那陽性望天犼的遺毒？那神般若真是該死！”
“望天犼？陽性望天犼不是被天道磨滅了嗎？難道還有遺留？”
“這很奇怪，神般若死後，即便望天犼血肉還有遺留，也該由陽轉陰。”
紫微星君的臉色同樣凝重似水。
他稍作凝思之後就一個拂袖，將殿內的雜音全都壓了下來。
“天竈星君可知四大祖屍在何處？”
“不知。”天竈星君微微搖頭：“我只能感知竈火周圍的情況，又豈知四大祖屍的具體方位？不過帝君若是問這場屍災，是否那四大祖屍所爲，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他們多半是參與其中。
我以神力觀照凡界，曾經十數次發現人屍。對了，最近一個月來，還有數十人族部落在他們的掩護下，逃往赤紅戈壁以南。”
所謂人屍，自然是人族的煞屍。
“這就奇怪了。”
玄武星君若有所思：“這四大祖屍已經脫離望天犼控制，姬陽墓一役，也已自絕於人族，得罪了人皇楚希聲。
日前紫微帝君已經給他們許諾，不但願給其星君之位，也會請陰神陛下出手，爲他們顛倒陰陽。這兩份重酬，不可謂不重，他們有什麼理由爲人族衝鋒陷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成爲毒屍之前，他們畢竟還是人族。”
七殺星君一聲哂笑，他桀驁不馴的看向了上首的虛神奢源：“虛神陛下，事到如今，您也該發句話了。如今凡界日月無光，非但未能撼動楚希聲，反倒讓我永恆諸神損傷不小，既然無益有害，倒不如早點結束的好。”
“我看未必。”
坐於紫微星君身側的勾陳星君坐定不動，冷聲駁斥：“一兩月內，那些人族賤種或許能支撐，可如果超過三五個月，那數百億神州人族總有人會心慌意亂。”
他眼中殺機四溢，環視了諸神一眼：“如果不先破解壓制住楚希聲那所謂的皇道秘法，試問我等誰能將之誅除？在場的諸位嗎？或是幾位祖神大人？”
衆神的氣息，頓時爲之一窒。
此時的楚希聲，戰力不會遜色於昔年還未得到盤古精魂的玄黃始帝。
即便強如祖神，想要在神州附近將之拿下，也要付出極大代價。
而無論是三代聖皇，還是南極長生大帝，也都不是能輕易解決的對手。
一直如枯木般坐定不動的虛神奢源也終於有了反應。
他首先看了自己的‘姐妹’陰神月羲一眼，只見月羲面含淺笑，氣質從容，深藏若虛，未顯半點菸火氣。
奢源又睨了一眼金神白燭，此人依然是神色淡漠，一副不以爲意的神色，並未對桀驁無禮的七殺星君出言呵斥。
虛神奢源仍舊如泥雕木塑，面無表情道：“屍毒與四大祖屍一事不可輕忽，可由天竈星君爲首，探明詳細，尤其是屍毒的來源，望天犼所有血肉的去向。至於陰陽更替一事——”
奢源的語聲一頓：“吾知月神已急不可耐，然而我等要鎮壓神州人族，關鍵還是那人族聖皇，不知諸位以爲然否？”
‘木神’靈威聽到這裡，當即眼神一厲：“誠然如此！”
如今那衆多人族強者之所以能夠同心協力，步調一致，皆因楚希聲爲紐帶，穿針引線，調和各方，運籌帷幄。
只要解決了楚希聲，他不相信那三代聖皇與黎貪子羽之間還能配合無間，也不信那數千人族半神還能精誠團結，衆志成城。
他的兄弟時神燭光陰，也不可能再像信任楚希聲那樣信任人族。
‘風神’帝剎的脣角也揚的更高了：“我聽那些神州凡人有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與神州人族作戰，我們要想付出更少的代價，就得擊其要害。”
他饒有興致的看着‘木神’靈威。
這位兄長不知是否因先前與神般若合作，‘背叛’過他們的緣由，最近這些天來益發的靠攏‘虛神’，極力擁戴。
‘風神’帝剎很好奇，這位兄長到底從神般若那裡得到了什麼，難不成是那本《死簿》？
而旁邊一向以性烈如火著稱的火神焱融，此時卻惜字如金：“可以再看看！”
雷神天伯也隨後開口，他卻略含憂心：“破解神州龍氣勢在必行，僅僅只是日月無光，未必就能撼動。
還有，我預計楚希聲數月之內，必將照見永恆。以他的驚人天資，他完成的諸天秘儀，其實不該這麼久，他正在積累，等待厚積薄發。”
“既然天伯也這麼說，那麼陰陽更替一事，就再推遲數月。爲我盤古神族的長治久安計，請月神堅持一陣。”
奢源不容置疑的一拂大袖，他俯望着下方的諸神，尤其是那坐於幾位祖神之下的‘九鳳’：“不久之前，我已向萬災之主計都求助，請他在天地昏暗之刻於凡界散播天災，作爲代價，我們事成之後要在熒惑與禍鬥之旁騰出空間，另立一星，名爲天殃。
此外禍鬥，喪門，七殺，破軍，天狼，天厄，暴敗諸星，也需全力以赴，襄助計都！三個月內，務必要令神州禍亂不可！至於楚希聲登神一事——”
奢源冷笑：“在吾等的注視下，他登神容易，想要完成新的永恆秘儀，卻是癡心妄想。”
在場的九鳳與火神聞言都同時皺眉。
不過他們二人隨即就恢復了平靜。奢源說的是在熒惑與禍鬥之旁騰出空間，另立一星，那就是對其他的星辰下手。
這會損及熒惑與禍斗的些許神威，卻還在他們底線之內。
且答應計都的是奢源，與他們有什麼關聯？
奢源現在是諸神之首，然而這場人神大戰之後卻是未必。
坐在月神身後的司辰星君則是暗暗失笑。
他的母親在這個時候進行陰陽顛倒，想要替換陽神，實是愚蠢之至。
原本力量可與虛神、金神二系並駕齊驅，甚至超越其上的日月神系就此衰落，以至於陰神月羲如今連陰陽顛倒何時完成都無法自主，必須聽從奢源之意。
本該是三足鼎立之勢的盤古諸神，又變成了一家獨大。
司辰星君接下來又俯視凡界。
他想楚希聲那個豎子，應該是越來越得意了吧？
當今的盤古神系雖然強大無比，卻是人心不一，他們貌合神離，爾虞我詐。
就在這個時候，司辰星君忽然生出感應。
他擡頭一望，發現那玄武星君正在看着他。
司辰星君心神一動，隨即與玄武相視一笑，各自移開視線。
司辰不知道的是，此時在他前方，陰神月羲卻在想着陽神太昊與神般若。
自己那位夫君的抵抗看起來很激烈，甚至不惜與她同歸於盡。然而在她看來，實在太弱了——
昔日的太昊不但神力浩瀚，還胸有甲兵，虎略龍韜，壓得衆多神系只能仰其鼻息，一千二百萬年來不敢造次。
還有神般若，他復活之後就消失不見。
此人現在去了何處？打算做什麼？
就在此時，陰神月羲生出感應。
她那雙碧藍色的眼瞳中生出訝色，隨即又恢復了平靜：“諸位！”
陰神月羲的語聲都毫無起伏波動：“幽都冥海有變，地府諸神一同擁戴二代陰後司黃泉爲冥界共主！”
她對冥界一直都關注有加。
哪怕是在推動陰陽顛倒之際，也仍是分出了一點神念，以普天之法觀照冥界，所以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而當她言語落下，那九鳳頓時面色大變，坐於衆多帝君當中的朱雀星君，也是神色一怔，眼神不可置信。
幾位祖神，也同時皺起了眉頭。
地府諸神會一同擁戴人族之身的司黃泉爲冥界共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陰神月羲下一句，卻讓他們的心緒再次一沉。
“應該是血海老祖與冥海主宰等一衆冥界水神極力支持，還有神吞海的協力。幽都主宰雖極力阻撓，卻不知何故衆叛親離，未能阻止，不得不暫時退出幽都。就在剛纔，司黃泉以死亡之法，封閉了整個冥界。”
諸神釋然之餘，心情都惡劣糟糕之至。
他們面面相覷，都能看出各自眼中的凝重驚疑之色。
血海老祖等人擁戴司黃泉，自然是爲借司黃泉的死亡之法封閉冥界，用於對抗水神天工。
問題是他們之間的合作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血海老祖與神吞海現在是與人族虛與委蛇，還是已經徹底倒向人族？
其中的雷神天伯，眼中更是一絲雷霆炸閃。
他記得楚希聲前次離開冥界之後，司黃泉卻並未跟隨離去，一直隱藏在冥界不知去向。
難道說，這也是那位人族的聖皇有意爲之？
司黃泉成爲冥界共主，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
而此時在凡界，被雷神天伯唸叨的楚希聲，正在用獸肉餵食着桌上的一隻小獸。
那正是他新得不久的靈寵‘朝天犼’。
僅僅兩年時間不到，這小東西的體型就已經大了許多，
原本只有拳頭大小，現在卻已經有半人高。
此時它吃了楚希聲喂的獸肉還不夠，還伸出舌頭舔着楚希聲的手心，引得楚希聲哈哈大笑。
站在楚希聲肩膀與頭頂上的白小昭與小平頭，則眼神陰冷。
它們看着那一副求寵討好之色，簡直舔狗模樣的朝天吼，目中都閃現寒光。
也就在此時，楚希聲的前方不遠處凝聚出了一團金光。
那金光又凝聚出了一個通體金色，五官俊逸如刀削斧鑿，與陽神太昊的五官極其相似的青年。
那正是普天之主神普照，他斜目看了朝天吼一眼，語聲有異：“陛下，諸神對屍毒一事已有察覺，正在極力搜尋來源。”
“現在才察覺，比我想象的要晚。”
楚希聲脣角微揚：“我讓你與太初做的那些佈置，可已備妥？”
他的永恆秘儀，其實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是混沌，睚眥與如意三大秘儀同時發動。
至於誅天，能完成最好，不能完成也無所謂。
“已經萬事俱備，我們會將線索指向神般若！”神普照肅容答着：“然而諸神未必會信。”
楚希聲失聲一笑：“信不信無所謂，哪怕只是懷疑，也能幫我爭取一些時間。”
他隨即神色一動，看着神般若：“只爲這個消息，你不用親身自此，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嗎？”
“確有一件大事。”
神普照點了點頭：“就在不久前，陰後司黃泉被諸神擁戴爲冥界共主。”
楚希聲聞言神色一愣，隨後就顯露出意外之色。
他是有預料過，司黃泉可能會在冥界得到極大好處，可能有佔據部分幽都的機會。
卻萬萬不曾想過，司黃泉竟然會成爲冥界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