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了皺眉頭,她這個狀態,還叫我過來幹什麼?不是說有事要和我說麼,她現在這個樣子,有話也說不清吧?
我把門關上,走了過去,坐在她的對面,沉聲道,“說吧,找我什麼事?”
陶遠打了一個酒嗝,隔着一張桌子,我都能聞到她的濃烈酒氣。
“甄文明,你知道一個女人,離開家庭,在外面闖蕩的孤苦嗎?”忽然,她這樣這樣對我說。
她這句話莫名地觸動了我,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是桃桃!對啊,現在桃桃就是一個人在外面闖蕩,肯定是很孤苦的,這個傻丫頭。
她擡起頭,讓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睛裡的迷離,還有那隱藏的怨恨,以及傷悲。
她不等我說話,又繼續地開口說,“二十年!我離開秦家,自己一個人出去闖蕩,二十年!甄文明,你知道我這二十年是怎麼過的嗎?”
二十年?!
我愣了那麼一下,陶遠她離開秦家二十年了,自己一個人闖蕩,而且還成就到現在的成績?這,這有些不可思議了。女強人,這是真正的女強人啊!就我知道的,陶遠現在手下的產業,在九街有一個粉城,一天能賺十幾二十萬。在廣州,有一個三星級酒店,那利潤就更高了。可以說,一個女人,二十年的時間給她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很是厲害的。起碼要是換我的話,我就做不到這個境界。
忽然,我對陶遠升起一種欽佩,她一個女人,毅然之下離開了秦家,自己一個人用雙手打天下,證明自己,真的很難得。二十年,這是要多大的能耐和魄力啊。或者更加地確切一些,她這是要多大的信念,才能一直支持她走過來這二十年?
咦等等,二十年,看現在陶遠的樣子,頂多也是三十歲的樣子,那也就是說,陶遠她十歲左右,就離家出走,自己一個人出來闖蕩天下了?
我日,這他媽了!
在這個時候,我雖然很震驚,但也只好沉默下來,安靜地做一個聆聽者,幫陶遠發泄出來她的鬱悶。
她又喝了一杯酒,本來就已經紅的臉,就更加地紅了,眼睛也更加地迷離起來,她甚至還又打了一個酒嗝,說道,“甄文明,你恨過你的爸爸嗎?”
隱隱地,我知道陶遠的心事是什麼了,我還大致地猜到了她和秦家的關係。
我當然不會恨我爹,雖然我小時候無數次想過和他打架,反抗他。所以我搖頭了。
陶遠現在好像是處於一種半醉半醒的狀態,她吃吃一笑,好像是有些瘋癲地說,“那我羨慕你,你有一個好爸爸。”接着,她的語氣一下變得陰沉下來,“和你剛好相反,我恨我爸爸,很恨很狠,是他害死了我媽媽。”
就算我已經大概猜到了這種可能,親耳聽到她這樣說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吃驚。
陶遠現在喝得有點多了,不然的話,以她的性格,不會對我說這些事情的。
“除了他,我還恨那個老頭,他爲什麼不早點死?”陶遠滿是怨氣地道。
這個老頭,應該就是秦風的爺爺了,似乎也是陶遠的爺爺。
我忍不住說話了,“陶姐,他是你爺爺,你作爲晚輩,不應該這樣罵他的。”
卻不料,我這話直接就引起了陶遠的激動,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知道什麼!如果不是他,我媽媽會死,我會被他們秦家的人排斥,被他們罵是狗孃養的?!”
陶遠很激動,臉和脖子都紅了,大口地喘氣,胸口也在劇烈地起伏着,表達了她的激動,她還是穿着緊身的旗袍服,把她本來就飽滿的胸部包裹得很緊,幾乎是要爆衣而出了。
我用好大的意志力,才把視線從她的胸前挪移開,問道,“陶姐,你媽媽她,死了?”
陶遠聽到我這句話,本來激動的身體一下就僵住,眼神迷離又回憶,好像在回憶着什麼事情,瞬間就失神了,她嘴裡呢喃念着媽媽,媽媽兩個字,然後無力地坐了下來,眼睛竟然是紅了,升起了霧氣,哭了。
“我媽媽她,死了,被我秦家的人逼死了……”陶遠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忽然,我想到了什麼,心裡有些釋然的同時,又對陶遠產生了一些憐憫。
這下不難解釋了,爲什麼陶遠會有這麼冷淡的性格,像一座冰山,而且還是女同性戀,又這麼地孤僻。
我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柔聲道,“陶姐,擦擦眼淚吧。”
她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如果不是昨天她的同父異母哥哥來找她,還有她喝高了的話,不會在我面前就暴露住她這麼軟弱的一面。
女人啊,再多麼堅強,始終都還是女人。就像陶遠,她一直都是女強人形象,照樣會流淚。
她擡頭瞪了我一眼,難得露出友善,說了一聲謝謝,接過我的紙巾,擦去眼角的淚水。
“甄文明,其實你要不是這麼花心,穩重一些的話,還算一個好男人。”陶遠輕聲地道,“我最恨花心的男人了,我爸爸就是這樣的男人,所以我認爲,這世界上的男人沒一個好人,我討厭男人!所以,我沒被男人碰過……”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臉一紅,不再說下去了。
果然就是童年陰影,我就說呢,陶遠好好的,會變成蕾絲,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從小受她爸爸的影響,認爲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乾脆和女人一起過了。
我裝作沒聽出她話裡的尷尬,微笑道,“花心,這點我承認,我千不該萬不該,愛上兩個女人了,不過我不後悔,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放過她們之中任何一個。至於穩重,陶姐,那件事,真的很對不起,我當時太激動了。”
陶遠又喝了一杯酒,很是豪爽,一飲而盡,霞飛雙頰,醉意更甚了。
聽她今天一番話,我對她的好感多了不少,誠懇地勸道,“陶姐,你少喝點吧。”
她搖了搖頭,繼續道,“如果不是小桃留下的信,我已經叫人殺掉你了。”
我嘴巴張了張,苦笑起來。
“我媽媽是個江南女子,她是酒店迎賓小姐,最喜歡穿的衣服就是旗袍。本來,她有自己的生活,可以找個男人,幸福地生活一輩子,但是她命不好,遇到了一個畜生一樣的有錢人,把身子交給了他。”陶遠越發地迷離,更加地醉了,她把所有心事都吐露出來,“她原本以爲嫁到了有錢人,可以幸福地生活一輩子,但是她錯了,有錢人根本沒想過要和她結婚,有錢人甚至是有老婆的了!有錢人一直在騙她!她懷孕了,有錢人不得不把她帶回家,但是秦家的人嫌她地位低,配不上秦家大公子,排斥她,羞辱她,她孤苦地在秦家,像狗一樣地過了三年,最後病死了。她連死的那刻,有錢人都沒去看她!我恨他!秦愛國,我恨他!”
陶遠醉了,徹底地醉了,在說完她的心事後,她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她趴在了桌子上,像灘爛泥,我無奈之下,只好把她扶過去臥房裡面休息了。
“陶姐,你醒醒,你醉了,要不我叫你秘書過來照顧你吧。”
說着,我就想轉身離開,但是我纔剛起來,我的手就被拉住了,是陶遠,“不要,不要讓其他人看到我這個樣子……”
這彷彿是她最後的清醒了,說完,她就撫摸着自己的身體,呢喃道,“熱,好熱,酒,我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