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渾力的介紹張忘也終於明白了自己這幾次過來,叱利騷一直在這裡的緣故。
叱利騷身爲前鋒正都督雖然薪俸不是那麼高,然而再怎麼說也是正七品上的武將,過的舒舒服服的還是沒有問題的,然而叱利騷卻是不但在鄴城沒有自己的房產,甚至連妻子都沒有娶。
原因就在於,他幾乎把自己的所有薪俸全都給了自己那支小隊成員的妻兒父母。
單憑這一點,凡是知道叱利騷所作所爲的將士們,自然而然的就會對他有一股敬佩之意。
張忘在弄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卻有些憂傷。
看來計劃需要改變一下了,按照張忘原本的計劃,到時候在高演和高湛兄弟面前直接冷刀子弄死叱利騷,這是最能表現自己的忠心方法。
將人命作爲自己的踏腳石,這一方案也符合張忘要做一個壞蛋的決心,然而當他了解到了叱利騷的的品行之後,張忘看了一眼那個孤傲的背影突然有些不想這麼輕易放過他。
對,不能這麼容易就讓他死了,他可是讓自己吃了一天塵土的罪魁禍首,再沒讓他把那一天的塵土吃回去之前,不能讓他這麼容易就死了。
張忘給自己找了理由之後,便立即陷入了另一個糾結。
既然決定了不殺叱利騷,然而叱利騷這光棍宅男根本就直接住到了雲龍門上面的樓閣中,那天晚上時怎麼讓他老實一點別妨礙自己呢,只要叱利騷不在自己就是雲龍門的老大。
……
第二天天矇矇亮,負責白天值守的軍士便來到了雲龍門替班。
經過一晚上的思索,張忘已經決定了如何對付叱利騷的策略——下藥。
然而張忘對於北齊在下藥方面的水平到了什麼地步並不清楚,他準備去一趟盧思道那裡,看看有什麼能夠用的藥,不論是麻藥、迷藥、瀉藥還是春藥到時候有用的都給叱利騷摻到他喝的水裡一點,總之不能讓他完完整整的在雲龍門上就是了。
至於吃多了藥需要休養多少天就不在張忘的考慮範圍之內了,自己這可是救人,若是他在這裡一定會被自己弄死。
張忘正準備懷着濟世救人的崇高理想去弄點藥,然而就在此時張忘突然發現一直以雲龍門爲家的叱利騷卻突然間離開了城樓衝着左衛府駐地的方向走去。
這幾天來張忘可是第一次見到叱利騷離開城門。
“叱利都督要去哪裡?”張忘衝着渾力詢問道。
然而渾力卻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張忘說道:“今天是發薪俸的日子啊,都督是要去領自己薪俸,不過這些薪俸應該過了今天就剩不下多少了。”
張忘明白渾力的意思,恐怕叱利騷這麼積極的去領薪俸,應該是要在今天一天內將薪俸送到那些烈屬的手中,而張忘對着點薪俸根本沒有一點在意,當初連問都沒問,自然不知道發薪的日子。
那些人恐怕住的也分散,鄴城這麼大他必須儘早出發才能夠在夜晚之前送完。
叱利騷剛出城門沒走多遠,就見一輛馬車吱吱悠悠的來到了雲龍門的近前。
在看到叱利騷之後,那馬車上的車伕衝着叱利騷問道:“張忘司馬督可還在雲龍門。”
“在。”叱利騷言簡意賅的回道:“你們這是?”
若是不相干的人,叱利騷自然不會搭理,然而這馬車上的車伕穿的卻是左衛府士卒的戰袍。
“王司馬有令,令我將張司馬督本月薪俸爲其送來。”那馬車上的小卒說道。
叱利騷一聽頓時有些怒火中燒,自己取了這麼多年的薪俸一向是自己親自去左衛府中領取,然而張忘的竟然左衛府會單獨派馬車給他送來,而且能夠知道張忘此刻仍在雲龍門,恐怕張忘的一舉一動,左衛府中那些只知道阿諛奉承的人都一直盯着吧。
最讓叱利騷難以接受的是,自己沒記錯的話,張忘那小子剛剛到任還沒幾天的功夫吧,然而就這幾天竟然都有薪俸,而且看馬車的車轍深度,這薪俸應該還不在少數。
叱利騷狠狠的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後大踏步的衝着左衛府而去。
種種不平,權貴所能享受的各種超然待遇,這些年裡他看到的已經很多,氣憤歸氣憤然而還是要向現實低頭,那些戰友的妻兒父母還在等着自己的接濟。
等到那馬車剛剛來到雲龍門之前時,張忘已經自城樓上下來。
“敢問可是張忘司馬督?”那趕車的士卒看到一身武將戰袍的張忘,立即出聲詢問道。
“是我。”
“張司馬督,這是您這個月的薪俸,王司馬特意派我過來給您送過來,您查看一下有沒有偏差。”那士卒衝着張忘解釋道。
不光叱利騷,這會張忘都有些驚了,北齊的待遇這麼好嗎,這個月就幹了幾天活還有薪俸。
不過轉念一想張忘也明白過來了,這應該還是斛律光的那封舉薦信的作用。
……
回家休息了一整天,臨近傍晚張忘再次出門趕着驢車衝着雲龍門而去,白天張忘睡覺的時間裡,小丫鬟早就在驢車裡面買好了足夠的酒肉。
這一兩驢車如今財大氣粗的張忘已經直接買了下來,自己這錢動不動就幾萬幾十萬的,還真需要一輛驢車常備。
等張忘慢吞吞的來到雲龍門,已經快到了雲龍門關門的時間了,以往到了這個時候,雲龍門之前早就已經空無一人,畢竟沒有那個人會閒的沒事來宮門面前晃盪。
然而此時在雲龍門的前面,寒風中竟然立着一個挺拔的身影,隨着張忘的靠近也慢慢發現了這人赫然便是雲龍門的守將叱利騷。
該不會是見我沒上班就領了那麼多的薪俸,專門在這裡等着找我麻煩吧,畢竟早上那人趕着馬車給自己送薪俸的時候,叱利騷和那人曾有過對話。
等到了張忘滿心忐忑的走到了他的近前,卻見叱利騷突然間撲通一聲衝着張忘跪了下來,重重的將頭磕到了地上。
“叱利騷代那些戰死疆場的將士們,拜謝張公子大恩!”張忘還在愣神的功夫,叱利騷擡起頭來衝着張忘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再一次重重的磕下了去。
叱利騷的舉動,讓張忘有些吃驚,這可不是到明清之時那種動不動就磕頭的時代,此時,哪怕給帝王叩首也只有大朝會的時候。
然而叱利騷這一會的功夫已經砰砰砰的給自己磕了好幾個響頭。
“都督如此豈不是折煞張忘了。”短暫的愣神之後,張忘立馬跳下了驢車將叱利騷扶起說道。
從叱利騷的話語中,張忘也大致有了一個猜測:“難道斛律光是用自己的名義去救濟的那些‘烈屬’?”
今天叱利騷去做什麼張忘已經從渾力的口中知道,既然這會叱利騷對自己叩首說代將士們拜謝自己,定然是他去送錢的時候知道已經有人接濟他們了,而且那些被接濟的人也知道這些錢的來源是一個叫張忘的人。
以叱利騷的經歷自然認識許多生活困難的軍屬,略一打聽應該就能知道他們都受到了同一個人的接濟,而且這些錢是斛律光的人送的。
去送錢的是斛律光的人,而自己的副將張忘也是斛律光保舉的,一對比叱利騷自然很容易便弄明白正是自己的副將在接濟着鄴城的“烈屬”。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張忘只恨自己的能力不夠,還不能讓我大齊所有的將士們都解除後顧之憂。”張忘扶起叱利騷之後一臉愧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