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高湜這個大麻煩,高伯逸得意了一天,隨後便遇到更大的麻煩。
春夏之交的雨季驟然來了!讓人沒有一點防備。
山東這塊地,屬暖溫帶季風氣候區,四季分明。春季,氣候多變,多西南大風,地面增溫快,蒸發大,降水少,常乾旱;夏季,炎熱溼潤,降水集中,時有暴雨冰雹天氣出現;
河流不僅多,而且很多都是山溪性河流,大都源短流急,流域坡度大,匯流速度快,一到暴雨就很可能爆發局地山洪。
這兩天傾盆大雨,天地一色,道路泥濘,完全沒有行軍的可能性。高伯逸就算有百般能耐,此時也只有仰天長嘆。
人定勝天什麼的,根本不存在。恰恰相反,人淋雨之後會感冒乃至各種不適,纔是他們應該擔憂的。
聽從王峻的建議,高伯逸他們不得不找到“庇護所”修整。一個位於濟河邊高地的“水次倉”,在那裡駐紮下來,這地方離濟州重鎮任城(山東濟寧)並不是很遠。
綠袍小官送來酒水之後,高伯逸撇開衙門大廳裡的衆人,單獨帶着高湜進了簽押房。
“伯逸大哥,你這是?”
高湜臉上的笑容未退,心裡卻慌得要死。
高伯逸,那是打死了老虎的人,真要在這裡讓自己“被自殺”,輕巧得很,根本就無須懷疑。
自己這一波想做什麼,雙方都是心知肚明。難道高伯逸真就那麼大肚量?
推己及人,高湜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你爲了張紅娘而交惡於我,實際上完全沒必要,甚至是在自尋死路,你知道嗎?”
一落座,高伯逸就給了高湜當頭一棒。
“大哥大哥,小弟之前不懂事,您別計較,對,大人不記小人過。”
高湜恨不得要跟高伯逸磕頭了。他此刻後悔得要死,兩人本來就無冤無仇,爲了個女人,還是沒得手的女人交惡高伯逸,完全是吃飽了撐着了。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耳邊只有窗外大雨的嘩嘩聲,時不時還有雨滴濺落到屋子裡。
高湜的心情跟現在外面的天氣一樣。
“我說的不是這個。就算世上不存在我高伯逸這個人,想要你死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可以這麼說,當今陛下哪一天駕崩,那天就是你陪葬的日子。”
高伯逸一字一句的說道。
轟隆!
伴隨着雷聲,天邊一道閃電劃過,照着高湜那張慘白的臉。
“大……大哥,此話怎講?”
高湜嚇傻了,他完全沒料到高伯逸會這麼說。
事情好像跟他預料的有些不一樣。
“我記得,只要你有空,就會拿根棍子跟在陛下身邊。陛下讓你打誰,你就拿着棍子打誰,是也不是?”
高伯逸戲謔的看着高湜,語氣咄咄逼人,跟他前兩天的謙和完全不同。
是啊,但這有什麼問題呢?是高洋讓我打的啊!
高湜這個人,一直都很輕佻,又喜歡出風頭。
打家奴能算出風頭嗎?
那當然不能算,只有打一些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才算。
但他有這個能力做這樣的事情吧?
答案是沒有。他母親遊氏出自廣平遊氏,也是世家大族。但跟趙郡李氏,清河崔氏這樣的大族比起來,還是遜色了許多。
從身份上看,他能自保已經很不容易了,想隨便收拾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以歪主意不少的高湜,就想了個辦法,沒錯,就是當高洋的狗腿子。
高洋讓他打誰,他就打誰。
“陛下收拾人,別人不敢反抗,也不敢嫉恨。但是他們會把怒氣轉移到你身上。
現在不敢動你,不是因爲你很厲害,而是陛下還掌權。
等哪天陛下不掌權了,很多人都想對你有仇報仇,明白麼?”
高伯逸的話讓高湜張大嘴巴,整個人都呆住,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以前他只顧着打人打爽了,哪裡會考慮被打的人反攻倒算?他覺得那些事情太遙遠了,畢竟現在高洋也不到三十歲啊,他高湜急個球。
然而現在聽高伯逸一說,高湜覺得自己完全是站在懸崖邊上跳舞。指不定哪天就直接掛了。
“大哥,唉喲我的親哥啊,給我指一條明路吧。”
高湜嚇得六神無主,從心智上說,他還是個沒玩醒的孩子。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跟長廣王高湛,長山王高演這些人,都是不一樣的,你的處境,甚至比高長恭還要差,你真的沒有察覺嗎?”
高伯逸平靜的反問道。
高湜搖頭,然後又點點頭,表情木然。
“假如,假如陛下有天駕崩,那麼,誰來繼承大統?”高伯逸沉聲問道。
這話可真把高湜難住了。
“那個……太子?”
“如果太子年齡太小,不能掌控局勢怎麼辦?”高伯逸繼續問道。
“那……長山王高演?”高湜總算說到點子上的,他又不笨,只是比較輕佻罷了。
“沒錯,就算沒有長山王,也會有長廣王高湛。總之,沒有你高湜什麼事,懂麼?
除了年齡小的太子以外,其他人繼位,都會在第一時間收拾你。因爲收拾你,就是在爲曾經被你打的那些人出氣,那些人呢,就會對新皇心存好感,懂麼?”
“而且,婁太后,肯定把你……還有跟你一樣的非嫡系皇族,視爲眼中釘嚴加防範,你的日子好過得起來?”
一說婁昭君,高湜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別人不好說,婁太后肯定做得出那種極端的事情來。
“伯逸大哥,你說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陛下沒事的話,你還是當你的逍遙王爺。若是陛下有事,我希望,你,還有你身後的廣平遊氏,都能站在太子這邊。
我此番去皇后本家提親,到時候定能護你周全,懂麼?”
“好好好!伯逸大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誒!等雨停了,我馬上寫信,叫人去送去廣平。”
高湜激動的大叫道。
“不急,此事萬萬不可泄露,你知我知便好。此番跟着我去齊州,你好好歷練,將來爲太子效力,知道麼?你先出去吧,免得惹人懷疑。”
高伯逸說完,高湜就千恩萬謝的走了。
“又爭取了一個人,希望能有點用。”
高伯逸喃喃自語的說道。
什麼叫政治,政治就是把自己這邊的人弄得多多的,把敵人那邊的人弄得少少的,然後對剩下的敵人,進行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打擊。
背後站着廣平遊氏的高湜,顯然是一個可以爭取的助力。至於搶女人什麼的無聊事,若不是張晏之投靠自己,高伯逸都恨不得把張紅娘直接送給高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