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兄弟們在土城的首戰,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當尉遲剛怒氣衝衝地帶着三千柔然鐵騎來到土城城牆下時,對着城頭就是一陣破口大罵,然而他叫罵的對象卻不是子龍,而是無盧真乞賀魯。
叫罵的原因,也讓子龍聯想起了後世某個以女性用過的品做國旗的國家,因爲無盧真乞賀魯沒有第一時間自裁,而是選擇了以俘虜的身份,苟且偷生。
無盧真乞賀魯滿臉羞愧,心中更是暗暗委屈。但若他敢抱怨哪怕一個字,相比不用子龍動手,尉遲剛就要解決了他,他對此深信不疑。
“將軍,動手吧,乞賀魯不願給您丟人,若非爲等見將軍最後一面,乞賀魯早已自覺以謝將軍知遇之恩!”
在面對尉遲剛的痛罵後,無盧真乞賀魯還是有些血性的,自裁如今已成妄想,因爲他被老坎兒非常細心地捆成了一隻糉子,還是吊在城牆上的糉子。
當然,他的血性,讓他贏得了一線生機。
尉遲剛方纔叫罵時的確氣急敗壞,已經動了親手了結這個丟了柔然漢子臉,丟到姥姥家的可恥卑賤的俘虜。
但是,無盧真乞賀魯真也好假也罷,總算是痛改前非,並且選擇以死明志,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尉遲剛親手了斷。
這樣的漢子,尤其是自己族中的漢子,即便不是同一部族,仍然多少得尉遲剛的喜歡。
“好,你能知錯,便還是我柔然的好男兒,放心,本將軍一定會救你下來!”
尉遲剛的話,讓無盧真乞賀魯長鬆了口氣,他,賭贏了。
但是,擡起頭來,當他看到子龍正頗有意味地玩弄着手中的長刀時,無盧真乞賀魯的心,一下就涼了,現在真正能掌握自己生死的,貌似正站在城頭。
子龍聽到這兩個人一廂情願的對話了,但是那有怎樣呢?
對於濫殺無辜,善惡值只有負五十五的尉遲剛,跟他講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似乎等於對牛彈琴。
用鮮血來告誡他,能決定人生死的,並不止他一個,這是子龍心中早已打定的主意。
“尉遲剛,我們來賭一把,若你贏了,這些俘虜我全部禮送出城,若你輸了,每攻城一次,我便砍斷一條繩索,看到底是你先破城,還是我先坎光繩索,可好?”
尉遲剛作爲一軍統帥,當然不會幼稚到認爲子龍沒有陰謀的地步,所以,他很乾脆地拒絕了子龍的提議。
“是男人的,咱們擺開陣腳,衝殺一番,活的進城,死的等着餵我的鷹鷲吧!”
子龍笑了,尉遲剛不幼稚,但智商也着實有限,這個時候,處在劣勢,還妄想讓自己放下優勢,來和他硬拼。
“可以啊,單挑還是羣毆,你說!”
尉遲剛自忖身手在這土城內外,應無敵手,不假思索道:“單挑!”
子龍聽了,笑意更濃,高聲問道:“誰敢斬了尉遲剛的狗頭,送我當夜壺?”
“我願!”
“我願!”
“我願!”
……
一個有一個兄弟站了出來,整整二十一聲“我願!”
最後,是兩千個擰到一起的聲音,震天價喊道:“我等皆願!”
尉遲剛有點兒犯傻,怎麼送死還用搶的嗎?
然後他看到子龍那爲難的表情,聽到子龍那糾結的聲音。
“大家都要上,哪個都是兄弟,似乎不讓誰上都有些不大合適啊!這……”
尉遲剛有點兒捉急,子龍只要出城,他有信心,頃刻間便將土城踩在腳下。
“你什麼意思,痛快點兒!”
子龍戲謔一笑道:“不如打個商量,我們一羣挑你一個可好?”
沒見過這麼無恥的,兩軍對陣,是男人的叫罵一通也算痛快,可是在這視戰士榮譽比天大的時代,子龍竟然提出如此無恥的建議,是尉遲剛始料未及的。
尉遲剛齜牙咧嘴地看到子龍那一抹戲謔的笑容,立刻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家玩兒了。
子龍現在連盔甲都沒穿,哪有什麼單挑羣毆的準備,根本就是兒戲之言。
尉遲剛也算小有名氣的戰將,本身脾氣又乖戾暴躁,如何肯忍受這般調笑,看着城頭上一衆守兵,因子龍的戲謔而紛紛大笑,尉遲剛大手一揮。
“城外五十步齊射,衝!”
“將軍!”
尉遲剛的命令一下,首先反應過來的,是他的柔然同袍們,當然,是掛在城牆上一堆等着被風乾的肉乾!
五十步齊射,以土城城牆的高度和柔然強弓的射界,鐵定倒要有一般落在這些俘虜頭上,怎不讓人心寒。
尉遲剛這個命令,就等於親自宣判了一衆俘虜的死刑,還是萬箭穿心的死刑。
無盧真乞賀魯帶頭喊出聲來,衆俘虜已經心如死灰,如今,只有等死了,還是死在自己同袍弟兄的手上。
正規軍就是這樣,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自己人組成的人牆,衝殺無極限,開弓沒有回頭箭!
可是,開弓的人,在下令的下一瞬間,便開始後悔了。
人家既然敢於如此戲弄自己,那就不會打沒把握的仗,自己上當了,這是尉遲剛第一個反應。
結果也證實了他的猜想,眼看着三千騎兵第一波衝鋒,在他眼中忽然變成了人仰馬翻,尉遲剛恨得牙根癢癢。
子龍笑了,雖然只有七天時間,但是足夠伏牛嶺的二百兄弟們,在城外挖上三道淺淺的溝渠了。
陷馬坑雖然費時費力,但是當陷馬坑變成了陷馬溝,那佈置的速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於是,在土城城門緊閉,白日加緊訓練,夜間定時休息的時候,每至深夜,兩百伏牛嶺的弟兄都會被子龍放出城去悄悄趕工。
甚至連楊忠都沒有得到一點兒消息,以至於看到這麼多人集體撲街的場景,楊忠甚至以爲是老天開眼,降下天罰來幫助子龍守城。
然而,當他看到一尺深的陷馬溝邊,還暗藏着一道絆馬索時,楊忠終於明白,這肯定是子龍特意安排的。
“慕容磊,帶你的私兵們,出城只許遠攻,不可近戰,城門外十步之內,走出一步,要你腦袋!”
慕容磊歡天喜地地帶着剛剛確認他是臨時隊主的部落聯盟私兵們,開了城門就去收割戰功了!
當然只是遠攻,難道慕容磊會帶人衝上去與柔然兵滾草坪嗎?笑話,慕容公子還沒那份大氣,當然,撿便宜,他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的。
和他有同樣想法的,肯定不止一個,上千部落聯盟私兵們,在偌大的土城城門處,竟擠成一鍋粥般模樣。
不得不說,秩序還是有的,但是面對人仰馬翻躺在即使步外唾手可得的戰功,秩序這個東西,還是可以變通的嘛!
然而,他們忘記了一件事情,子龍卻還記得。
柔然鐵騎,跌下戰馬,若不是昏或忘,不等於喪失戰鬥力,他們除了是騎兵之外,也是極好的弓箭手。
果然,沒等第一波衝出去的私兵們收割所謂的戰功,他們就又朝成門內衝了回去,媽的,誰也不想在這兒站着當箭靶。
可是後面衝出來的私兵們,可是對前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啊!
於是想出來的出不來,想回去的回不去,一時間到有幾百號人,堵在了城門口。
終於,不斷的慘叫和稀稀落落的弓箭,落到了私兵們的頭頂上,見到身邊的同伴忽然撲街了,私兵們這才急忙退回了城中。
幸好,實在倒黴,被流矢射中要害當即身亡的,只有十幾人而已,其餘百十來號重傷的,都暫時還能自理,也只能自理。
忽然城外號角響起,子龍凝神傾聽,三長兩短,細心記下。
然後就見柔然騎兵拉起傷員,紛紛重新上馬,朝城外駐地退去,但也有不少倒黴的,拖着受傷的步子,緊緊跟在後面,陷馬溝旁,只剩幾具屍體和不知凡幾的馬屍。
“臭小子,連我都瞞着啊,什麼時候設下的?”
見柔然兵無功而返,楊忠大手狠拍着子龍後背,讓子龍一陣咳嗽!
“哥哥啊,你整日定時休息,我可是整整幾個晚上沒睡過了!”
楊忠訕訕收回手,憨厚一笑。
“哈哈,真是太意外了,我還以爲有天仙相助呢,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安排下的啊?”
子龍瞥了眼楊忠,說道:“送女奴回伏牛嶺時!”
楊忠這纔想起,當初子龍安排伏牛嶺的兄弟們,要他們護送這些女奴回伏牛嶺暫時棲身,但那個時候似乎沒見子龍有什麼特意的交代啊!
“那個時候?時間來不及啊?此去伏牛嶺,若全力策馬狂奔,也需三日來回,更何況帶着一堆柔弱女子呢?”
子龍呵呵一笑,看了眼無盧真乞賀魯。
無盧真乞賀魯早就若有所悟,那天俘虜營中忽然多了許多守衛,又關進來好多穿戴整齊,也從未受過任何虐待的俘虜。
當時無盧真乞賀魯還有些懷疑,爲何這幫人被關得那麼遠,而且一個個看着體態實在不像男人呢!
此時,聽到子龍楊忠肆無忌憚的對話,無盧真乞賀魯這才明白,原來陰謀一直襬在自己眼前,只不過,他沒機會探明具體情況而已!
子龍將當初與牛一郎密謀之事,細細說來,楊忠恍然大悟,無盧真乞賀魯卻恨得牙根癢癢,但是誰會去管他呢?
子龍看了目瞪口呆的老坎兒一眼,着他好生看守無盧真乞賀魯,便回過頭來看着楊忠,眼中精光一閃,惻惻道:“該收拾那幫傢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