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的照耀下,面積將近東京三分之一大小的學院都市裡,遠離了繁華的鬧區,寧靜的工業區一角。
隨着時間越來越晚,黑夜的空氣也越來越帶有寒意。雖然是盛暑時節,仍然有種用冰冷刀面貼在臉頰上的冰涼感。
無人的街道上,一個穿着灰色的百褶裙、短袖上衣與夏季用薄毛衣,但是在頭上戴着軍用夜視鏡的女生靜靜的站着,給人以一種慢不經心的感覺。從剛纔開始就仔細規劃着自己喪命過程的她,臉上並沒有悲傷的表情。沒有恐懼、沒有憎恨、甚至也沒有所謂的放棄希望。
有的只是「無」的表情。
因爲她的肉體是隻要準備好材料,按一顆按鈕就可以自動製造的;她的心中空無一物,知識是以洗腦裝置如複寫般強行輸入腦中。
御阪妹妹的生命,單價十八萬圓,跟一臺高性能的電腦沒兩樣。而且只要製造技術繼續提升,成本還可以壓得更低。
到時候,就跟堆在架子上的拍賣品沒什麼不同了。
正是因爲帶着這樣的認知和觀念,她纔會不需要任何的監督,獨自往將這個要殺死自己的刑場在限定時間走過來。在他人眼中,她就像個呆呆走向懸崖邊的發條人偶,既不畏死,也不求生。
所以,現在計劃已經不能夠進行下去,複習的內容派不上用場,這個御阪妹妹腦海裡的程式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進行下去。或者應該說,她的注意力現在都放在了正在掀起劇烈風暴的御阪網絡之中了。
而在少女的跟前,還站着另外一人。
滴答——
清冷的月光下,殷紅的液體滴落到乾淨整潔的街道地面上,從斑斑駁駁化作一朵完整的綻開的血之花。
穆修卻只是反應平淡的繼續聆聽着那個未知的來電,對於自己那已經扭曲成怪異形狀的手臂視而不見,彷彿那紅色的液體只是單純的染料罷了,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傷害的。
“真是了不起的控制力,竟然能夠直接操縱電子信號到這樣的程度嗎?”那個奇特的聲音裡,無法掩飾地透露出一絲欣賞。
這個聲音卻是莫名其妙的空氣振動所發出來的,就彷彿穆修是在一個無形的電話亭裡面,還按下了免提鍵一般。
“非常感謝你的誇讚,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爲了不耽誤你的寶貴時間,我想我們應該很有必要直接進入正題。”少年淡淡地回覆道,然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輕輕的甩去了一些搖搖欲墜的紅色液體。
“感謝你的理解。”那個機械合成一般的聲音,帶着明顯的讚賞意味,“那我就直接說了,請你現在帶着你身邊的那個女孩離開現場,並且準備好接受明天的加冕儀式吧,新晉的NO.1閣下……”
最後的那句話,則是明顯帶有調侃的語氣。
不過穆修挑了挑眉毛,看向了御阪妹妹,卻沒有馬上按照對方的要求行動起來。
“你等不了實驗的相關人員到來的,只要你還在那裡繼續停留,就不會有任何相關人員出現並且對此事表示負責……再有三分鐘附近的警備員就會趕到,你如果願意將接下來的寶貴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也不打算先去看看醫生的話,就當我沒說好了。”
通話對面的那個人不溫不火地道。
“不過你要考慮清楚,你旁邊的那個女孩現在還沒有ID以及ID所代表着的合法身份,一旦暴露出去也不是什麼能夠輕易解決的事情……如果不想她被以城市治安的名義拘留,然後被實驗部門回收的話,你還是帶她先離開比較好。”
“那麼,那個實驗呢?”穆修平靜地反問道。
“這是某位理事一項隱秘計劃,這個女孩就是這項計劃的產物,你其實也收集到了相關的信息,只是一時間沒有來得及從中篩選出來,並且注意到而已……不過在你打倒了第一位之後,這項計劃的理論基礎就已經宣告破滅了。也許接下來實驗對象會變成你,但是選擇權都在你手——”
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穆修直接掐斷了電子信號,然後轉過身來看向了御阪妹妹,心中嘆了口氣。
一路演到現在,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自己所追求的目標,目前已經完全宣告完成,憑藉着對於劇情的先知先覺,以及能夠完全控制身體的肌肉神經帶來的超級演技,這一路上完全就是有驚無險。
……
……
亞雷斯塔位於寬廣的房間的中央,身體顛倒着漂浮在一個充滿紅色液體的圓通容器中。
除了“人類”這兩個字之外,沒有任何形容詞可以形容他。這個有着銀色頭髮的人類,看起來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像是大人又像是小孩,像是聖人又像是罪人。
他的視線停留在了空中。
不知道是使用了什麼技術,明明是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中,出現了一個四角形的影像。
“呵,真是有意思……計劃可以做出改變了。”
巨大的試管之中,人類倒浮着,興味索然般地看着那個影像。
……
……
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迴響於無人的街道上,月光下兩人一前一後的快步走着。
身後的遠處,燃燒的大樓的火光照亮了半邊的天空,還隱隱可以聽到無人平交道的警笛聲正在響起。四周的景色已經變成了人工種植的小樹林,這是工業區與鬧市區、住宅區的過渡地帶。
似乎在不斷地咬着牙或者磨着牙,穆修看着前方逐漸接近的喧鬧市區,然後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交給了面無表情的御阪妹妹,直接用一副發出指令的口吻,道:
“按照這個地址,你自己先回去那裡等着,期間不要和任何人說話,儘可能地避開別人,尤其是一個刺蝟頭和你的原型。”
御阪妹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御阪明白了,但是御阪無法理解你的行爲,御阪這麼回答。你的身上出現了開放性傷口跡象,目測爲粉碎性骨折,損傷嚴重,現在已經就要超過早期最佳處理時間,因此需要儘快爲二期手術創造條件……”
“這個我知道。”穆修語氣古怪的道,在別人看來,他根本就是即將要因爲那斷裂的手臂而抓狂了一般,“所以我才需要你自己回去,我要先去醫院一趟……”
然後少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的樣子,試探着問道:“你,你的名字是什麼?難道就只是「御阪」嗎?”
“御阪無法理解名字有什麼意義,名字只是一種代號。不過御阪的編號是九九四二號,御阪補充道。”
“……”
“……”
“是這樣啊,九九四二號嗎……”穆修意味不明的感概着,並且重複了一遍少女的編號。然後他轉過身不再說什麼,揮揮手就往另一個方向直接走遠了。
御阪妹妹停留在原地,那不帶感情的眼神,默默地看着少年遠去的背影。
……
快步的在街道上走過,穆修的身後留下了一長串的斑駁血跡。
不過依靠強大的肌肉控制力,他卻能夠輕易的壓制傷口與控制出血量,外人看來只是因爲他的右手青筋綻放,死死的卡住了主要的血管脈絡,堅持到了現在而已。
不過爲了更加真實一點兒,他讓自己的臉色儘可能的蒼白化一點,透出一種虛弱的感覺。
四周的環境、建築、道路逐漸變得熟悉了起來,前方出現了一座佔地面積巨大但是看上去卻普普通通的醫院建築。穆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快步的向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二十分鐘後。
“短時間內我也只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了……”臉長得像青蛙的中年醫生如此道,看着跟前的黑髮少年,眼眸裡投出了一種略感興趣的光芒。
“不過傷得太過徹底,骨骼與神經的恢復調理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大約只要不到一個月你就能夠摘下繃帶了,但是想要完全恢復卻可能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嗯嗯,完全沒關係,能夠有復原的希望我就很滿足了,謝謝你了,醫生。”穆修歪了歪頭微笑着,然後似乎相當興高采烈的揮了揮剛剛纔處理好的左手臂,彷彿現在這樣子纏滿了繃帶的情況,對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新奇體現一般。
冥土追魂也不禁嘴角微微抽搐,然後他好奇的問道:“你的身體內部機能紊亂的問題,按照你的描述應該是腎上腺素過度分泌所導致的,通過服藥的確可以調理,不過真的不需要詳細的檢查一番嗎?”
“不用了,這個我自己清楚得很呢,而且有點兒事情不能拖太久,需要馬上回去處理……”穆修搖搖頭,很是自然的拒絕了。
手臂這樣的外傷簡單的處理就行,冥土追魂對於自己的傷情判斷也足夠準確,但是詳細的身體檢查就免了。畢竟現在自己就連皮膚細胞的組成方式都與常人不同,常規的檢查和肉眼肯定看不出來,但是要使用上了精密儀器就不同了。
“這樣啊,那也好,我也覺得其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怕你心理上過不去而已……不過如果有問題的話請儘快對我說出來,不要保留,我是你的醫生。”
冥土追魂輕輕點頭,也不再堅持。
篤篤篤——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推門進來的卻是一個已經有點兒熟悉的茶發少女。
“那個,醫生,這是黑子的複診檢查單,應該沒有……咦咦咦?你怎麼會在這裡?”御阪美琴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醫生對面的少年,頓時眼眸裡放射出了一種高興與興奮的神色,但是那卻絕對不是什麼曖昧,而是好戰者或者說好事之徒的眼光。
“正好,傍晚的時候去你那裡想要挑戰你,你卻不在,現在我們來打一場吧?”
“奧特曼?”穆修眨眨眼睛,託着下巴若有所思。
“奧特曼……是什麼鬼?你和那個傢伙一樣都這麼擅長激怒別人嗎?”
御阪美琴的額頭上冒出了藍白色的火花,一臉不善的舉起手來,還是身後的兩個女孩子一擁而上,才壓制住了她,並且讓她想起來這還是在醫院裡面。
“嘛,大概是因爲都會放出什麼光束吧……”穆修扭過頭去,看向了窗外的城市夜景,乾巴巴的道。
在冥土追魂的干涉下,沒有人能夠在醫院裡面真的開打,不過兩方都被他板起臉來嚴格的教訓了一通。
等到醫生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檢查表上的時候,御阪美琴才露出滿是戰意的表情,瞪着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位上的那傢伙,低聲的道:“哼,明天下午我就來挑戰你,有本事你別——等等,你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隨着她的話語,初春飾利和佐天淚子的目光都放在了穆修纏得嚴嚴實實,宛若是木乃伊一般的滿是繃帶的左手臂上。
少年的臉色變幻不定,然後低低的回答了一句:“剛剛出去和別人打了一架,手臂骨折了。”
“……”
“……”
御阪美琴一下子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露出了像是偷吃到母雞的小狐狸一般的笑容:“霍拉霍拉~你是笨蛋嗎,還是說你是去空手打高達了?居然會傷成這個樣子?”
“那個傢伙可比高達危險多了,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穆修低聲的嘟囔了一句,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