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茲打量着眼前略顯慌亂的靈魂,最終放棄了再收拾對方一頓的想法。畢竟布蘭警告過他們,不得私自爲難抵達此地的靈魂,哪怕那個人在生前與你有着血海深仇。
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就過去了。
“運氣不錯,你的虔誠獲得了神祇的認可,所以有資格進入神國。在這之前,你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暫時寄居此地。”
說着,巴茲伸手對着正門方向示意,“去那邊等着,不要亂跑。”
說完就不再理會這個還有些迷茫的靈魂,起身向身後的高處走去。那裡,瑪麗正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兩頭雄壯的白狼臥在腳邊,如同監工般俯視着大廳。
察覺到有人靠近,瑪麗頭也不擡的問道:“發現財寶的線索了?”
“抱歉大人,這裡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您知道。”
巴茲略作停頓,見到瑪麗沒有驅趕的意思才說道:“有人冒充白袍,擊殺了其他神祇的信徒。
若僅是這樣也不至於驚動您,那個冒充白袍的傢伙竟然是個亡靈。”
“哦,你是說竟然有亡靈擺脫了控制。”瑪麗終於擡起頭,“確定麼?”
“根據描述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那人根本不是我們白袍中的一員。”
瑪麗微微仰頭,好一會才說道:“很好,你的發現非常及時。”
看着巴茲退下,瑪麗嘆息一聲有種上當的感覺。被布蘭誆騙過來後就沒消停過,各類彙報、請示接連不斷。而她,則成爲一個傳聲筒。
就像在北地城時一樣,布蘭再次將這裡的事務轉嫁給了丹妮,還有家族的其他成員。
有黑妖精出現在瑪麗的肩頭,“怎麼發現財寶了?”
“沒有——”瑪麗搖搖頭,“你呢?”
……
接到瑪麗的傳信時,丹妮正身處虛空。經歷過魔力海洗禮的她,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同時,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巨大變化。
星星點點的光焰從身上飄溢而出,圍着她旋轉不休。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忙於佈置這片星空,卻遲遲無法進入狀態。而且相比古樹和妖精,完成後的質量則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更不要說與花花相比了,即使花花僅是在漫不經心的揮灑,
丹妮現在已經明白,在這件事情上自己起不到多少作用,布蘭只是想借機讓他們重新認識身處的世界。
無盡的虛空,無盡的繁星……
最初參與建設的興奮心情,已經煙消雲散。面對這片星空,丹妮首次體會到絕望的心情——這得幹到什麼時候?
家族中只有花花毫不在意,漫不經心的揮灑着魔力,只是沒人看得懂它在做什麼。不像布蘭,習慣從一點開始逐漸向外擴張。花花的行爲毫無規律可言,東一下,西一下。或許就像布蘭說的那樣,沒人能夠猜出花花在想些什麼。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這些人也不知道如何配合花花。或許,花花也沒想過要與他們配合。力量的差距太過懸殊,硬要去配合只會成爲拖累。
布蘭從不遠處冒了出來,隨口說出一句讓丹妮有些臉紅的話,“做得不錯!”
丹妮嘆息一聲,“我們還什麼也沒有做,也不知該如何去做,而且花花也沒有主動讓我們做任何事情。”
布蘭攤開手,“這樣不是更好,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只要花花沒有阻止。”
“這樣好麼?”
“看!面對這片虛空,我們無論做什麼都只會顯得微不足道,所以無所謂好與壞。將自己的過往、感悟,或是一時的情緒通過魔力揮灑出來就好。”
布蘭笑着指向遠方,“不要去考慮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只要找到一處空白隨意塗鴉就好。
甚至不必想着做完,哪怕僅是塗上一筆就去往下個地方。一朵小花,一個世界其實並無不同,都是從無到有不斷完善。”
說着布蘭的手中綻放出一朵墨色鮮花,被他隨手拋到腳下。鮮花也隨即越變越大,丹妮這才發現它竟是由無數花枝纏繞而成。
“一朵花就是一個世界,一個世界也可以是一朵花。
畫出一個世界,然後將其凝縮在指掌間。也可以將其無限放大,不斷填補空白,修正瑕疵,永無止境。
這樣不是很好麼?
有着這些永遠不可能做完,永遠需要完善的事物相伴,我們漫長的生命纔不會空虛、無聊。”
布蘭伸手召回鮮花,“將這裡當做北地城,任何事情你們看着處理。”
丹妮疑惑的看向布蘭,“也包括這個忽然冒出的陌生亡靈?”
布蘭點點頭,“只要將爭鬥控制在凡俗世界。”
丹妮露出一絲笑意,“那麼,我這就派人去追殺?”
“最好讓幽冥使者去。”
看到丹妮明顯一愣,布蘭解釋道:“今天出現一個,明天就會出現二個。一旦擴展下去將會成爲我的麻煩,甚至是大麻煩。
若僅是躲在主人的身邊,我可以當作沒看見,但只要敢在世間冒頭,就只能迎來永無休止的追殺。
而且是時候收網了,我不可能一直放任亡者抗拒召喚。只是之前數量太多,難以應付。現在麼,可以試着清理它們了。
所以派幽冥使者去吧,將那些沒有獲得我們印記的亡者全部擒拿回來。對於實力強橫難以擒拿的,哪怕是就地滅殺後拆成零零碎碎帶回幽冥,也不能直接留在那邊。這個時候,必須按照循環的流程走一遍。”
布蘭微微嘆息,“在這件事情上無法退讓,也不能退讓。”
丹妮皺起眉頭,“不如直接上門要人。”
“怎麼要?我們若去要,給或不給都只會讓人爲難。不如立下規矩,再有此類事情就按這種方式處理。或死或活,各憑本事吧。”
……
幽冥中閉目養神的夏洛睜開雙眼,掃過站到附近的亡魂,無奈的搖搖頭。同僚們見不得她清閒,安排了一個無法推脫的工作。
鑑於幾處大門都是由她負責,護送信徒進入花園也就順理成章交給了她。雖然任務不重,卻不得清靜。
見到夏洛看過來,亡魂有些激動的問道:“神使,我什麼時候能夠進入神國?”
這也是夏洛最不耐煩的地方,這些因虔誠獲得衆神眷顧的亡者,總會在她面前問東問西。最初,她還會樂呵呵的耐心解釋。可是日復一日,耐心終於消磨殆盡。
不同的對象,卻總是問着相同的問題。一遍又一遍,讓人煩不勝煩。
夏洛擡手指向牆面,那裡一條條列出了所有常見問題的答案。然後語氣中滿是不耐煩:“自己看!”
接着察覺到不對,正當壯年的祭祀怎麼就死了呢?於是夏洛的語氣緩和下來,“你是怎麼死的?”
“卑鄙的白袍暴起傷人,我爲同伴擋下了攻擊……”
“——哦?”
夏洛輕輕擡手,一個由魔力凝結的書冊出現在手中。她直接打開最後一頁,然後重重吐出兩個字——傻瓜!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夏洛合上書冊,“殺你的人不是我們白袍。”
“我們?”
亡魂這才注意到夏洛的裝束,驚得連退數步。
“我就說你是個傻瓜,現在才發現麼?”夏洛語帶戲謔,“不用害怕,神祇庇佑着此地。”
眼前的亡魂不由打了個哆嗦,猛然意識到庇佑此地的神祇是誰。
“我說——你真的不用害怕,也不必離我那麼遠。如果你不想進入神國的話,就只管跑好了。”
就在此人心生遲疑時,兩隻幽靈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後,堵住去路。夏洛微微鬆了口氣,她是真怕這人逃跑,惹出亂子來。
“還真是個傻瓜,在這裡又能跑到哪去?”
說完再次閉上雙眼,不再刺激這個忐忑的靈魂。半晌,耳邊再次響起了問話:“真的不是白袍?”
“不是!”
“我可以把這一消息傳遞回去麼?”
“哼!”
“事關重大!”
夏洛有些後悔自己的沒事找事,戲謔中忘記了一些亡者總會尋找各種藉口,想要返回生者的世界。所以,她乾脆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