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行不解:“綁你那人不是北韓的七皇子嗎?既然他有心調查,怎麼不將那封密函拿給郡主看?”
葉辰安有些無奈的說:“他在北韓並不受寵,這種重要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只是聽他父皇說的。這次來大靖調查還是自己請纓的。”
“我覺得郡主還是要小心一點,他畢竟是北韓人,還綁架過你,不要被他給騙了。”葉昭行有些緊張。
葉辰安笑了笑:“昭行你放心吧,他人很好的。”隨後便把自己這幾日和蕭晏發生的事情都和他說了一遍,說完又不禁面露憂慮:“蕭晏他救了我太多次,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可他昨日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葉昭行先開口安慰:“郡主,放心。聽來他武功也是極好的,身體一定很強壯,會醒過來的。”雖然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轉念一想畢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便再沒有說話。
身邊的陽歌卻突然開口:“郡主,等那個人醒了,我定會好好謝謝他!就是我想知道雲晴她還活着嗎?”
葉辰安聽到雲晴臉色頓時陰暗下來:“她應該活得很好,那日先是趙啓在殿中誣陷父親有不敬之心,隨後雲晴便栽贓我與別的男子幽會,還說我根本瞧不上太子。”
“啊?雲晴她怎麼會這樣?”陽歌一臉的不可置信。
“趙啓和雲晴應該是被人收買了,看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陷害。”葉昭行眼神篤定。
“對,趙啓是行軍之人,和母親又是表姐弟關係,所以祖父和父親十分器重他,能讓他背叛長衛軍的原因只可能是有人許了他軍中更大的權力,而在大靖能調動衆多羽林軍前去青山支援並且也同時擔任軍中要職的只有端王一人。”葉辰安講出了自己的分析,又加了一句:“至於雲晴,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她來府中時只有七八歲,我實在想不到她會因爲什麼而背叛我。”
葉昭行和陽歌同樣想不出,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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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大靖東宮。
太子李奕站在桌前,神色焦急看向來人:“怎麼樣,找到辰安的下落沒有?”
面前的小侍衛一臉內疚:“太子殿下,屬下無能。沒能尋到禕安郡主的蹤影……”
李奕攥緊了拳頭:“父皇一直在命陸霆追殺辰安,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再去仔細找找,無論如何都要護她周全!”
“太子殿下莫要太過憂慮,也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奕嘆了一口氣:“但願如此,你先下去吧。”
小侍衛走後,李奕來到院中,看着滿院梅花盛開,神思恍惚。那只是因爲兒時葉辰安的一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於是他便在東宮種下滿院梅花,只願她能在這兒多停留片刻。
他知道她喜動,可是自己偏偏身子孱弱,不能陪她習武,只能變着法子和她見面。
有時候他在一邊看着葉辰安練武,奔跑在陽光下,心裡就會想如果不是因爲先帝決定的婚約,她一定不會嫁給自己被束縛在這深宮之中,因爲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活力並不屬於這裡。
可是他又僥倖,還好有先帝的一紙婚約,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才能把辰安留在身邊。
正在李奕出神之際,院子角落裡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李奕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名宮女把手中的碗碟摔在了地上,那個宮女見太子看到了忙跪在地上:“奴婢該死,驚擾了太子,請太子殿下責罰!”
李奕看向那人卻有些吃驚:“你,你是辰安身邊的那個婢女?”
“正是奴婢。”雲晴一臉委屈回道。
“那你怎麼會在東宮做事?”
“那日禕安郡主逃走之後,宮中大亂,奴婢無意間碰到了哲貴妃,她看我可憐,便讓我來東宮伙房做事。”
李奕若有所思:“你先來殿前伺候吧。”
“是。”雲晴低頭得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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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三人回到村子,葉辰安連馬都來不及栓就往屋內跑去:“蕭晏,蕭晏,你醒了嗎?”可是迴應她的只有無盡的沉默。她走到蕭晏身邊坐下來,心急如焚。
葉昭行晚她幾步進來,當他看到牀上之人身上的傷痕時也吃了一驚,本來還在懷疑蕭晏的用意,現在卻覺得剛纔自己的想法太過小氣。
“辰安,你回來啦。誒,這兩位是?”門口傳來蕭煜的聲音。
葉辰安起身:“他們是我的好朋友,葉昭行和陽歌,從將軍府逃了出來,今日在外面遇到了。”
“哦,這是好事啊。”蕭煜向兩人拱手作揖:“在下蕭煜,也是辰安的朋友。我這就差人給二位安排住處。”
葉昭行有些不好意思:“這…這不太好吧,怎麼好麻煩你們。”
蕭煜則趕緊說:“誒,你們不用跟我那麼客氣,辰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們跟着她安心在這待着就行。”
葉辰安拿起藥包往外走,對兩人說:“昭行,陽歌,五皇子他爲人隨和非常善良,你們歇着就行,等祖父的事情查清之後我們再好好報答他們,我先去給蕭晏煎藥。”
“郡主還是我去吧,你又沒做過這種活。”陽歌上前一步攔住。
葉辰安拍了拍陽歌的肩膀,對她說:“給蕭晏煎藥,我想親力親爲,還有我已經就不是什麼郡主了,以後叫我辰安就行了,更不用想着幫我做什麼了,聽話,快去吧。”
陽歌點了點頭和葉昭行隨蕭煜離開,葉辰安看着他們,面帶微笑,萬幸她的人生還留有一些美好。
她回頭望着蕭晏,心想如果蕭晏此時醒過來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葉辰安這邊到了庖房確實有些生疏,她按着藥鋪老闆的醫囑一步一步來,火候也不敢差一星半點,拿着一把小扇子坐在跟前默默守着。
半個時辰之後,藥終於煎好,葉辰安一時忘了拿布包着,把手燙得通紅,她也顧不上那麼多急匆匆地端着藥就往蕭晏房間跑去。
葉辰安坐在蕭晏跟前,每一勺都輕輕吹過再喂到蕭晏嘴邊。喂完湯藥,便伸手褪去蕭晏的上衣爲他塗抹金創藥,這次葉辰安看清楚了蕭晏外衣下的身體,肌肉線條流暢,結實有力,雖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葉辰安還是默默感嘆了一句蕭晏的身材真好啊。
葉辰安的手指輕輕點塗在蕭晏的肌膚上,手中動作行至他的心口處卻突然停了下來,這裡有一個略微凸起的黑褐色圓形疤痕,像是是尖銳之物所造成的傷疤,離心臟只有一寸的距離。
葉辰安心想這應該就是阿依幕口中的他曾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那一次留下來的吧。
可突然間她的大腦又閃過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蕭晏,北韓七皇子,母親是西域鶻月國人,北韓太子保護的人,胸口處有箭傷。
葉辰安搖了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一切又不可能是巧合,三年前青山的那個夜晚,她一支冷箭射向的白甲少年是蕭晏!
她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心口更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蕭晏以前經歷過的那一次生死,是因爲她,這一次昏迷不醒再次生命垂危,還是因爲她!葉辰安給蕭晏穿好衣服,心中思緒萬千,晃晃悠悠的向外走去。
葉昭行正好站在院中,葉辰安走到他身邊開口說了一句:“昭行,你還記得三年前在青山我射出的那一箭嗎?”
“記得。”葉昭行不知她怎麼想起了那件事。
葉辰安緩緩開口:“我射中的那個人是蕭晏。”
葉昭行聽到吃了一驚:“蕭晏?怎麼會那麼巧。”
葉辰安聲音有些沙啞:“沒錯,就是那麼巧……我那一箭,讓他差點死掉。如今他又再次因爲我,徘徊在生死邊緣。爲什麼,爲什麼都是我?他救了我那麼多次,可是我居然傷害過他。”
“郡主你不必太過自責,當時情況緊急,如果你沒有射出那一箭,受傷的會是葉深將軍,而且誰也料想不到三年後的蕭晏會是你的救命恩人。”
葉辰安此時百感交集,她救下了父親,卻也傷害瞭如今對自己有恩的蕭晏,葉辰安沉默了一會又開口問葉昭行:“你說蕭晏要是知道了當初射傷他的人是我,會不會很後悔救了我?”
葉昭行想了想答:“我也不知道,但他從一開始就知曉你的身份,當時葉深將軍親手殺了北韓的太子,如果他是那種記仇的人就不會在皇宮救你。”
葉辰安把目光投向屋中的蕭晏,瞳孔微縮,神情複雜:“我都快要忘了,我和他從一開始就是敵對的陣營……”
她頓了頓做出了一個決定:“我會在他醒來之時告訴他實情並給他道歉,在這之前就讓我最後照顧他幾天盡力去彌補他吧,以後我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眼前。”
葉昭行不知道怎麼安慰葉辰安,只說了一句:“無論郡主去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好,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你去跟蹤一下趙啓,打探一下他的行蹤。”
葉辰安把葉昭行支走,靜靜的坐在石凳上,只覺得老天造化弄人,父親傷過他,她也傷過他,可他卻不計前嫌出手救她,她心中有多感激蕭晏現在就有多愧對於他,自己真的欠蕭晏太多。
她不敢去想當蕭晏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應該會很憤怒,會悔怨怎麼救了一個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吧,也一定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她本就沒有想好以後該怎麼報答蕭晏,又發現了這段往事,也許只有離開,再也不去煩他,再也不給他添麻煩纔是屬於他們最好的歸宿吧。
入夜,北風呼嘯,葉辰安就這麼趴在外面的石桌上睡着了。
她夢到蕭晏正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自己,可是卻突然毫不猶豫的把手裡的長劍刺向了自己的胸口,葉辰安不敢相信,滿臉震驚的望向蕭晏,可是此時的蕭晏卻一臉冷漠……
葉辰安猛的驚醒,天已微亮,不知道自己怎麼躺在了陽歌房間的牀上,以爲是昨夜太過憂慮,夢遊到了這裡。她趕緊下牀畫好昨日的裝扮,給陽歌他們留下字條,看過蕭晏之後便向寒山寺出發。
每一次北韓和南靖爆發戰爭,青山附近便會有大批難民流亡至京城附近,所以這次也不例外,寒山寺的住持每次都會伸出援手,騰出寺內空間,收留難民,並且請求京城內的達官貴人捐款施糧。
葉辰安想着這個端王妃如此信佛,日日都會來寒山寺上香,那她看到寺內難民也定會出手相助。
於是她來到寺中對住持說自己也曾是青山附近難民,因爲戰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所以想來寺中幫忙照顧難民。每逢這時,寺內都是人手欠缺,住持便很快答應了她。
葉辰安來到難民收容處,已是寒冬,可他們身上的棉衣卻是千瘡百孔,裡面的棉花早已隨着長途跋涉不知飄到哪裡去了,甚至還有人只着一身單衣,凍得瑟瑟發抖,臉上手上腳上更是一堆慘不忍睹的凍瘡,每個人都是目光呆滯,像是在思念家園,思念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