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一起等火車開過來的人瞅着顧嫣,各個眼神怪異,顧嫣只能看着他們笑着裝傻,其實她心裡明白着呢,哪個圈子都排外!
“胖丫頭,你過來我們這邊。”一箇中年大姐朝着顧嫣揮手,她的嗓門很大,腰身很粗,皮膚也粗糙,但一看就是個好人。
顧嫣連忙提溜着鐵杴跑過去,“謝謝大姐。”
她發現這是第二個女人組,其餘還有一個組一共有五個人,個個長得五大三粗、身傍腰圓,這位中年大姐的這組除了她看上去還算身強體壯以外,其餘三人都是又黑又瘦的。
“嘿,這胖丫頭一看就有力氣,咱們今個估計能卸兩車了。”一個又黑又瘦的中年女人開心的說道。
顧嫣心道,不好意思,您看走眼了,想了想問道,“一共四十車呢,咱們才能卸兩車?”
“別想,”中年大姐慢悠悠的說道,“那幫玩意拼起來不要命,能給我們卸一車就不錯了。”
真的?顧嫣左右看了看,周圍的男人個個目露精光,跟狼似的盯着火車廂駛來的方向。
顧嫣沉思了一下,低頭附耳到中年大姐那裡問了一聲,眼看着中年大姐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妹子,我姓錢,你叫我錢大姐就行了。”
“我叫顧嫣,您叫我小顧。”
火車笛聲長鳴,一列列依次開了過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幹!”,顧嫣還沒反應過來,幾十號人跟不要命似的,推車的推車,抗鐵鍬的抗鐵鍬都跟着涌上去了。
顧嫣心裡涼涼,要跟這幫人搶飯吃,不使心眼怕是真的不成。
煤並不是卸下去就完了,還得倒運,有監工看着倒運完了發了條子才能去領工錢。
顧嫣一組五個人兩輛小推車,三把鐵杴,幾十個人搶着去卸煤的時候,顧嫣跑在最後面又去扛了把鐵杴,前面錢大姐跟一個大姐爬了一個車廂,另外兩個大姐又爬了一個車廂,這是顧嫣的策略,反正分組不拘人數,她們就先佔下。
先把煤往下卸,就顧嫣一個人在下面倒運,等卸的差不多了,再兩輛車一起推,她們的速度或許是慢的,但是這樣能確保至少能卸兩車,一個人能拿到兩塊錢。
顧嫣也算是能吃苦的人,卻沒下過這樣的苦力,才推了兩車,熱汗淌的就糊了眼睛,先是褲腿成了黑色,漸漸的連衣袖都染上了煤色。
“小顧,你上來卸,”錢大姐在上面急着大喊道,“你這一身肉算是白長了!”
錢大姐說着已經呼呼的從車廂爬了下來。
顧嫣忙放下小推車爬了上去,講真,她真的推不動,才推了幾車,手上都磨出血泡來了。
其實卸車也不輕鬆,不停的維持一個動作,兩隻胳膊又酸又疼,顧嫣少不得咬牙堅持,畢竟那兩個又黑又瘦的大姐乾的都比她利索。
“這是我們卸的!”不遠處的車廂忽然有人大聲叫了起來。
立刻有人喊道,“搶什麼搶,誰搶誰給我滾蛋!”
顧嫣站的高聽的清楚,說讓人滾蛋的就是那個騎着自行車來喊人幹活的長頭髮小夥子,那小夥子二十冒頭,身材瘦削,小小年紀眼神裡帶着一股狠勁。
長頭髮小夥子一邊說着一邊飛快的朝着那邊跑去了。
爭吵聲漸漸平息,天色也漸漸的晚了下來,太陽的餘暉照耀了整個天空,泛出暖暖的橘紅色,微風輕拂,多麼美麗的黃昏啊。
可是煤場裡卻依舊是一片黑色,已經有人零零散散的離開,少數的人依舊在奮戰,顧嫣她們的兩車煤,也漸漸到了尾聲,當推完最後一車,顧嫣已經累的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躺下來睡着完事,但是她不能。
錢大姐憑條子領了工錢,臉上有了喜色,“今天多虧了小顧咱們才能多卸一車。”
“就是乾的太慢了,看着胖,還沒力氣。”其中一個瘦大姐有些抱怨的說道。
“你剛乾的時候還不如人家呢。”錢大姐說着抽了兩塊錢遞給了顧嫣,“給。”
“謝謝錢大姐。”顧嫣伸手接了錢,藉着夕陽的餘光照了照,開着拖拉機的人顯得格外的好看。
看完了然後將錢緊緊的攥到了手中,擠的手心裡磨起的血泡很疼。
這錢掙得,真是不容易啊!
出了煤場,顧嫣故意挨住了錢大姐,好奇的跟她打聽,“錢大姐,那個長頭髮的小夥子是誰啊,他怎麼能攬到這個活的?”
剛纔她看到那個長頭髮的小夥子在煤場領錢的地方領了五塊錢,這應該是他找人的報酬。
“他姓齊,我們都叫他小齊,小夥子很能耐,總是能包到活。你今個來晚了,要是想找到好活啊,一大早的四五點鐘就得來,去工地當個小工一天至少能拿到六塊錢,活要是長了,掙個百八十塊錢的不成問題。”
顧嫣心道,這小夥子是挺難能耐的,這個年代就開始幹中介了,只是四五點鐘就得來.
“錢大姐,只要是來就能有活幹嗎?”
“那怎麼可能,得看僱主能不能相中啊。”
話正說着,一個騎的飛快的人影唰的一下就從眼前飛過了。
顧嫣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錢大姐追着人喊,“小齊,小齊”
騎車的小齊停了下來,兩隻腳跨着扭頭喊道,“錢大姐,你說的事我給你留意着呢,有信了我就喊你。”
小齊喊完上車又騎着車子飛快的跑掉了。
“小兔崽子,光唬弄我呢!”錢大姐彎着腰氣喘吁吁的罵道。
“錢大姐,你讓小七幫你找個長期的活?”顧嫣走了上去問道。
錢大姐倒也坦然,“可不,要是能尋摸到一個長期的活,就不用天天在這兒盯着找零活幹了。”
“那長期能幹什麼活呢?”
錢大姐忽然扭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顧嫣一番說道,“丫頭,你咋吃這麼胖呢?胖還沒勁,白長了一身膘!”
顧嫣得,她什麼也別問了。
顧嫣這次是真得回去了,她記得這附近有個菜市場,現在已經是八十年代中期了,個體經濟雖然還沒有完全的遍地開花,但也有農家過來賣菜。
跟錢大姐分開之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她拐去了農貿市場,快傍晚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菜攤,擺了一些蔫兒吧唧的青菜,不過這正合顧嫣的心意。
買了兩角錢的大蔥,一角錢的胡椒麪,又花了三角錢買了一捆子芹菜,買了兩角錢的酵母,又花了五角讓肉攤給了一點點的肥油。她記得上次顧江河還送來兩三斤麪粉,她準備包鍋大包子,包子裡有碳水有青菜,搭配得宜。
拎着菜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道路兩邊已經開始關門的糧油副食店、裁縫店、早餐店、自行車修理店.顧嫣漸漸陷入了沉思,幹零工不過能一時吃的飽罷了,想要自立這樣萬萬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