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網絡解說直播間裡，正在解說的人是之前被人工智能棋聖打敗過的胡曉進九段。
也正是因爲與人工智能棋聖的那一戰，胡曉進退出了職業賽場，成爲了一個專業解說員。
在專業解說裡，他不是最利害的解說，但他卻是專業解說裡，最厲害的棋手。
帶着如此噱頭和名聲，以及不俗的眼界，胡曉進很快就在專業解說裡站穩了腳跟。
加入瞭解說界後，胡曉進就沒了當初當棋手時的穩重。
他，也跟着那些網絡主播們，學會了咆哮和誇張。
“哈哈！天不生薛澤輝九段，萬古如長夜啊！”
胡曉進雙手張開，仰頭看天。
但其實在他的房間裡，只有天花板。
在他直播間裡看解說的網友們被胡曉進逗笑。
“哈哈，還得是你，別的解說我都不看！”
“你是從哪裡學到的這麼多騷話？是當時做棋手的時候嗎？”
“當棋手時委屈你了。”
“你特麼別光凹造型啊，倒是給我說說薛澤輝九段怎麼了？”
“是啊，你別自己爽啊，也讓我們爽爽！”
網友們紛紛譴責。
胡曉進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職業。
“抱歉，只顧着激動了，現在我就給大家說說，我在激動什麼！”
胡曉進平復了一下心情。
雖然說他剛纔有些誇張了，但心中的激動，確實是有的。
多少年了，他終於看到了有人要戰勝人工智能棋聖了。
甚至，他又有了復出的想法。
“關於薛澤輝九段，我只能說他是天才！無與倫比的天才！”
“大家可能棋力不到，看不到之後的走向，但我相信也有很多人認出了此時的棋局對吧？”
網友中有聽到胡曉進這麼說的，紛紛發出了“是”的迴應。
“沒錯，目前的這棋局和某個棋譜上的棋局很像，但是你們只注意到了很像，但卻沒注意到薛澤輝九段在這個棋局中，佈下了幾個陷阱！”
“這裡……這裡……這裡……”
隨着胡曉進的解說，網友們紛紛恍然大悟。
此時的他們就算沒有聽到胡曉進的結論，都有人發出了激動的文字。
“臥槽，這麼說人工智能棋聖要輸了？”
“是啊，如果按照胡曉進的說法，那現在的人工智能棋聖，除非他真的會思考，否則他就會步入這一局薛澤輝九段的陷阱。”
“我不懂，但聽你們說，薛澤輝九段會贏？”
“沒錯，贏定了！”
胡曉進也看到了網友們的彈幕，臉上露出了笑容。
“現在說贏定了還爲時過早，作爲人類，我們還是要謙虛一下嘛。”
胡曉進的話，讓網友們笑開了花。
“現在我們來看，再有五手，人工智能就要完全走入陷阱了。”
“好，那接下來，大家就和我一起倒數。”
胡曉進臉上露出了笑容，看直播的網友們也覺得有意思，都在彈幕上發着倒數數字，想要見證這一歷史的時刻。
“四……”
胡曉進看着薛澤輝在落下一子，又念出了一個數。
“三……”
胡曉進看到薛澤輝手裡的黑子落下，心情已經開始激盪。
可忽然，人工智能棋聖那邊下棋的速度忽然慢了五秒。
胡曉進眉頭一挑。
人工智能棋聖在前五十手的時候，基本都會是一個下棋速度。
可今天，它卻停滯了五秒。
難道是它察覺到了？
不，不可能的。
胡曉進雖然這麼想着，但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想法。
直到，那一個白子落下。
落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位置。
胡曉進愣住了，現場的薛澤輝愣住了，許多還在電視機前看直播的老九段們愣住了，在家裡的柯伯春也愣住了。
唯一沒有愣住的，是胡曉進直播間裡的彈幕。
他們還在等着倒數第二個數。
可薛澤輝，這一次足足停了一分鐘，才落下了另外一個子。
“二！就剩一步了！”
“是啊，馬上就要見證奇蹟了！”
胡曉進直播間的網友很多，剛好有事倒數，所以他的臉，就被那些彈幕給擋住了。
大部分人沒有看到胡曉進那難看的臉色，但也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
“怎麼回事？胡曉進的臉色這麼難看，不是出事了吧？”
“臥槽，你們別倒數了，薛澤輝九段的臉色也變了！”
“是啊，真出事了？”
“出事了……人工智能棋聖，沒有按照既定的路數下。”
有段位高一點的觀衆，忽然說道。
“什麼玩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人工智能棋聖思考了，在最後兩步前，剎車了，換了另外一條道！”
“雖然這條道駛向的方向沒人知道是哪裡，但至少，它離開了前方的萬丈深淵。”
隨着人工智能棋聖再一次卡頓，一直在刷屏的網友們也覺得不對了。
可現在只剩下一步，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
當薛澤輝九段思考過後，再次落下一子，還不明真相的網友們，紛紛歡呼了起來。
此時，他們纔到了胡曉進的臉色。
也忽然想到一件事，胡曉進，並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倒數。
“胡曉進怎麼了？他咋那麼嚴肅？”
“是啊，不是說已經定了勝局嗎？難不成他看錯了？”
就在這時，胡曉進開口。
“觀衆朋友們，剛纔，人工智能棋聖轉變了思路，棋局再次撲朔迷離，如今，我也不知道誰能贏了。”
胡曉進此話一出，彈幕就炸了。
“什麼情況？那你讓我們倒數！”
“你行不行啊，水平不夠別當解說，害的老子白高興一場。”
“你還是九段嗎？這幾年沒下專業棋局，是不是已經掉到六段了？6反着寫是9，但六段反着可不是九段啊！”
剛纔還和胡曉進一個陣營的網友們，此時在發現自己被耍了後，各種惡毒的語言已經出來了。
但胡曉進對此並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爲什麼人工智能忽然就轉變了思路？
難不成，人工智能棋聖真的已經達到了人類不能企及的程度？
胡曉進有些迷茫了，之前復出的念頭，又一次被摁滅了。
……
柯伯春家，原本背挺的筆直的柯伯春，此時已經躬起了身子。
“終究是，沒能贏了這一局啊！”
隨着之後的棋局逐漸展開，柯伯春已經看出了薛澤輝正在逐漸丟失之前贏回來的局面。
如果薛澤輝能抗住人工智能棋聖的進攻，那麼最終還能打成一個平局。
若扛不住……
柯伯春心中嘆息一聲。
之後的棋局，又下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是讓所有專業九段心情起伏很大的一個小時。
原本在半個小時的時候，薛澤輝九段已經陷入了劣勢。
就在所有九段以爲薛澤輝九段會像往常一樣，在人工智能棋聖的壓制下，將劣勢維持到最後。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人工智能棋聖在中間幾步竟然失誤了！
這一個失誤，直接導致薛澤輝將失去的奪了回來，並且還反超了幾目。
這一下就讓所有九段心情重新激盪起來。
如此情況下，他們也忘記深究爲什麼人工智能棋聖會失誤，只將其歸咎於人工智能棋聖不懂這一局，它亂了。
可好景不長，薛澤輝九段的優勢在維持了十幾分鍾，又被追平。
直到最後，這一局有了一個結果。
平局。
現場不明所以的觀衆們激動的歡呼了起來。
因爲這是數年來第一次有人和人工智能棋聖打成平局。
有了進步，就有贏的可能。
至少現在，薛澤輝九段是所有九段以下棋手，以及普通人的希望之光。
可此時的薛澤輝在棋局結束後，卻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起來。
良久，當主持人興奮的叫到他時，他這才擡頭，看向了面前人工智能棋聖上的那個攝像頭。
恍惚間，薛澤輝以爲自己是在和一個人在對視。
自嘲一笑，薛澤輝起身，沒有理會主持人的召喚，獨自一人走到了休息室。
拿出手機，薛澤輝撥出了名爲‘老師’的號碼。
忙音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老師~對不起……嗚……是我棋力不夠……嗚……”
對外一直是一個冷酷少年形象的薛澤輝，竟然對着手機哭了起來。
“沒事的，這次只是意外，只要我們能繼續研究出新的棋式，那人工智能棋聖就總有一次會被我們打敗。”
“一個棋式不行，那就兩個，三個！”
“我不信，以我們所有人的腦子，還比過它一個機器疙瘩？”
薛澤輝聽到手機裡的話後，輕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老師。”
“行了，休息休息，和你師兄來我這裡吃飯吧。”
“好。”
薛澤輝掛電話，擡頭，就看到了談奕明九段。
“師兄，對不起。”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一起回師父家吧。”
“嗯。”
……
陳樹人此時已經和湯應成幾人往場館外走去。
此時陳樹人的腦海裡還在想着剛纔的棋局。
“總感覺有些不對啊……”
如果說人工智能會思考，陳樹人倒也能想明白。
畢竟數據庫的數據多了，再用以巧妙的程序算法，就能實現類似人類的思考。
可今天，如果是人工智能棋聖思考破解了棋局的話，那之後爲什麼會失誤？
“就像是……就像是從人工智能，真的變成了人！”
陳樹人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難不成，有人在操控？”
陳樹人搖了搖頭，這些，不是他該想的。
而此時跟在陳樹人身後的李曉涵卻有點失落。
因爲他發現，陳樹人竟然和張子山一樣，是一個會吹牛逼的人。
也許陳樹人的圍棋實力是很強，但絕對沒達到能在前五十手就看出結局的水平。
但陳樹人卻在之前信誓旦旦的說，薛澤輝會贏。
難不成，男人都喜歡裝逼嗎？
李曉涵忽然又對男的沒了興趣。
“哎，果然還是薛澤輝九段最強！”
宗露滿臉的開心。
雖然她也聽到了之前陳樹人的斷言，但她卻沒有李曉涵那麼在意。
此時比賽結束，宗露就攛掇着衆人說：“走吧，終於該吃飯了！”
“陳樹人，今天我高興，就不對弈了，我請客！”
看着宗露這個樣子，陳樹人倒是笑了起來。
“那感情好，遇到富婆了，不過我還有兩個同伴。”
“沒關係，不差錢！”
宗露拍了拍小荷包，然後拉着李曉涵就往車上走。
原本沒啥興趣的李曉涵架不住宗露開心，也只能跟着。
……
柯伯春家。
“你說你將我和薛澤輝的照片發到網上去了？”
柯伯春皺眉看着自己孫子。
“嘿嘿，是啊！爺爺，你可不知道，現在多少人在悔過呢！薛澤輝是爺爺的關門弟子，還和人工智能棋聖打了一個平手，以後誰還敢說爺爺你的壞話？”
柯城滿臉興奮地說道。
柯伯春嘆了一口氣。
公佈了就公佈了吧，孫子也是一片好心。
沒過多久，薛澤輝和談奕明聯袂來到柯伯春家裡。
三人寒暄了一會後，就坐在了桌子上聊着這次的棋局。
“老師，我總感覺下到後面，不像是在和機器下，而像是在和人下。”
聽着薛澤輝的話，柯伯春嘆息了一聲。
“我們在找方法對付它，它也在進化着，這是不爭的事實。”
薛澤輝點頭。
這一點，他也認可。
人在進步，機器也在進步，想贏，就看誰進步的快。
此時，談奕明忽然看到一旁柯城滿臉怒火的在敲擊着平板，隨即好笑道：“柯城，幹嘛呢？”
“哼，他們罵我，說我泄露了對局！我怎麼泄露對局了？我就是發了一個圖片而已！”
“泄露對局？”
談奕明好奇，湊過去看了看。
“吶，這就是薛哥和爺爺的對弈照片而已，哪裡泄露對局了。”
柯城剛說完，就見手中平板電腦被談奕明搶了過去。
“談哥，你給我，我要繼續罵……”
柯城話沒說完，就看到談奕明一臉兇狠的瞪着他。
“誰讓你發的！你說，誰讓你發的！”
談奕明已經放下了手中平板電腦，雙手拽住了柯城的脖頸。
一旁柯伯春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看到了平板電腦上的那一個照片。
伸手拿起平板電腦，柯伯春將圖片放大。
一個棋局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眼中，顫抖着縮小圖片，柯伯春看到了圖片發佈的時間。
正是對局開始後幾分鐘。
柯伯春手中平板掉落，一手捂着心臟，整個人從凳子上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