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抱着扈三娘一整夜,情已殤,淚已盡。他想起和扈三孃的點點滴滴,建康城外的療毒之旅,祝家莊外被人追殺的生死相伴,小漁村吐露心聲的泣聲表白,南門營房拼酒後的一次放縱…。甦醒深深自責對三孃的關心太少,他好像都沒有給她一個正式的承諾,都沒和她推心置腹的聊過,而三娘自始至終都對自己不離不棄。
甦醒抱着扈三娘回到水泊梁山,衆兄弟圍了上來,都未出言勸慰,因爲他們知道此時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的。甦醒面無表情的安排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但再也聽不到甦醒放肆的笑聲,毫無禁忌的言語。
下午甦醒離開了水泊梁山,衆人未問去途,只是按照甦醒的安排,做着各自的事情。
北道公孫勝也離開了,此次他受了很重的內傷,他需要找地方療傷。
扈家莊外,甦醒抱着扈三娘跪在那裡,聲音嘶啞:
“岳父,我沒保護好三娘,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是如此的愛她,真的很愛她,她爲什麼不聽我的話,我寧願換成自己去死,我纔好受些,請岳父責罰我吧!”甦醒的淚水已經流乾,他除了一遍遍的自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孩子,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如果是你去了,那帶給三孃的將是餘生更大的痛苦,至少三娘是開心的,因爲她做了認爲正確的事情。不要再自責了,答應三娘,好好活下去,不要忘了她。”扈莊主似乎瞬間老了,沒人知道他有多疼愛這個女兒,當時她曾寧願做妾,也要嫁給甦醒他都沒有反對,扈家作爲一個大族,自己唯一愛女給人作妾,那是恥辱,但他沒有阻擋,因爲他只希望女兒開心,能嫁給自己所愛的人。
“岳父大人,我想明天娶三娘過門,請岳父大人允懇,我從未爲三娘做過什麼,還請岳父滿足小婿這個願望。”甦醒仍然跪着,懷中抱着三娘也未放下。
“全由蘇公子安排吧。”扈莊主也已泣不成聲。
回到自己的院內。王師師站立他身側,無聲的哭泣着,爲了憔悴的甦醒,爲了離去的三娘。
“師師,有件事請你允許,我想先娶三娘,行嗎?”甦醒平靜的望着王師師說道。
“夫君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師師永遠支持你,我這就去幫你準備聘禮,三十二擡。”王師師輕撫着甦醒的臉龐,哽咽的說道。
一整夜甦醒一直待在書房,懷裡仍抱着三娘,他替三娘換好她很喜歡的紅色婚紗。
第二天,甦醒平靜的行完婚禮的各項流程,抱着扈三娘進入婚房,不吃不喝,就在大紅的婚牀上坐着,沒人敢去打擾。
天已黑盡,甦醒來到院中一棵美麗的樹下,用手在地上挖着,一點點挖着,甦醒感覺不到疼痛,鮮血染紅了土地,很紅,像娘子的婚紗,二個時辰後,終於挖出一個深坑來,他從婚房抱出三娘,用乾裂的嘴脣吻別三娘冰冷的臉龐,放入厚厚的棺柩內,挪到深坑,又一點點的將土埋上,都自己做着,不假手他人。
他從一旁取過碑石,手指蓄功,內力透入石碑,留下幾個血淋淋的凹槽:“愛妻扈三娘之墓。”甦醒要讓三娘時刻在他身邊,讓她感受自己的冷暖喜怒。讓她感受自己深深地思念。
情已殤,淚已幹,本意高頭大馬,許你嫁衣紅妝,奈何世路無常,紅顏枯骨成沙,黑夜無情,只有寒風嗚咽,訴說着哀傷。
生活還得繼續,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有些傷,只能放下,只要心中不忘。
收拾心情還得上路,開封朝堂還有更多的明槍暗劍,西狂的人頭暫且寄下,甦醒在心中暗暗發誓,不是爲了丐幫,不是爲了三娘,而是爲了自己。他必須讓自己足夠強大,他的內心已再無力承受失去。
他突然感到彷徨,曾自認爲已夠強大,結果人還未到開封,就已被渺入塵埃,未來的路他真的能保護好王師師嗎?跟着自己,會不會亦步三娘後塵,師師是自己的軟肋,一個人有了軟肋,一定會被強大的敵人捕獲。他開始重新考慮和王師師的關係,已經有一個如花的女子爲自己喪命,他不敢再拿師師的性命冒險。
也許只有心無掛礙,才能全力前進,越想越覺得自己放棄,對師師纔是一種保護,幸好她還是完璧之身,自己給予其足夠財富,她應該能後生無虞,他決定找王寅好好談談。
王師師感受到甦醒對自己越來越平淡,她並未在意,以爲他還未走出來,在背後更加細心的照顧着他,她沒有爲此吃醋,反而欽佩甦醒的情義,能遇到如此有情義的郎君,是自己的幸運。
“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你照顧好自己。”甦醒說道,沒有以往的摟抱,語氣平淡無奇。
“嗯,我給你去準備衣物。”王師師乖巧的說道。
常州城,醉風樓生意依然火爆,雖然高縣令已經離開,但他的親信擔任縣丞,這裡還有高縣令的產業,所以對酒樓也是多有關照,醉風樓依然是常州城的一面旗幟。
女兒不在身邊,自己現在也有身份了,王寅又娶了兩房妾室,雪子堂因此纔有了點人氣。
兩座酒樓打佯後,王寅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雪子堂,他看到書房內亮着燈,正欲找下人責問,因爲他特意交待過,任何人都不能到書房去,包括自己的兩房妾室。
書房門打開,甦醒從裡面走出,朝王寅走來,拱手道:“小子見過伯父。”
“原來是蘇公子啊,我還以爲是下人不懂規矩呢。”王寅見到甦醒一臉欣喜,並向其身後望去。
“師師沒來,有件事我想找伯父談談。現在可有時間?”甦醒見王寅在找女兒,說道。
“可以可以,你請說。”王寅隨甦醒進入書房。
“接觸這麼長時間,我感覺伯父是可信之人,所以我將自己的身世告知伯父。”甦醒嚴肅的說道。
“蘇公子不需要告訴老夫,我知道公子身世應是不凡。”王寅不想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的好。
“我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們一家人遠離我,你們是我的親人,我不想你們受到傷害,只要你別告訴他人就行,否則會遭來橫禍。”
“這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不是來同你商量的,伯父只需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甦醒說道。並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與王寅,包括打下水泊梁山,包括遇到西狂,導致一死二重傷。
“我是先帝遺孤,是蘇東坡的養子,根據父皇遺命,有復國大任在肩,所以必須心無旁騖,我不該心有牽掛。”甦醒望着王寅認真的說道。
“草民拜見皇子殿下。”王寅如聽驚雷,駭得趕緊跪倒,知道甦醒身世不簡單,沒想到如此不凡。
“師師尚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我是蘇爹爹的孩子,以後師師跟着我會兇險異常,本以爲只要我夠強大,就能保護師師,現在我才發現自己還太稚嫩了。”
“我跟師師的感情你也是知道的,我喜歡她,所以我只能放棄她,我寧願她恨我,也不希望她跟三娘一樣。”
“但我跟師師的關係在常州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以後師師不能出現在我的生活裡,而且你們還必須離開此處,到杭州或其他一個沒人知道我們關係的地方,生活下去。”
“最好名字也要改掉,以後就讓師師找一個可靠之人嫁掉吧,放心,伯父,我雖然愛她,但並沒有逾矩,師師仍是完璧之身。”
“我會把書房內比較重要的東西拿走,你過些天想個辦法把師師騙回來,然後把酒樓和這個院子處理掉。”
“請伯父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師師性倔,你多請幾個力大的丫頭看好她,我會派兩人暗中保護你們,多了會被人懷疑。”甦醒說完,感覺心好痛,但再痛也比死亡好。就痛吧,也許痛能讓自己清醒。
“伯父保重,小子走了。就當沒有遇到過吧。”說完甦醒向王寅深深地行了一禮。
回到祝家莊,甦醒暗中吩咐着師師離開之後的諸多事宜,他把石秀楊雄還有大部分龍虎營的兄弟都留在了此處,畢竟這裡有他的銀庫、兵器庫還有鐵礦釀酒坊,不容有失。
他讓扈莊主幫助照顧莊內的日常事宜,其實事情都已經安排下去了,只需要扈莊主抓好督促就可以。扈莊主看好甦醒,已經準備把扈、祝兩莊合二爲一。
“甦醒,我爹爹託人捎信來,說他病了,我想回去照顧他一段時日,好嗎?”王師師面露不捨,她還不知道此一別也許就是永遠。
“嗯,我有事就不去了,你多保重,我派人送你回常州。”甦醒說完緊緊的抱住師師,因爲愛,所以放手。
甦醒一直送她到很遠很遠,站在山頭遠遠的看着,直到馬車已消失在地平線中。王師師感到很甜蜜,但她只是單純的以爲甦醒捨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