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老爺,你回來了呀。”
王府院公見王黼來了,像往常一般快步迎了上去,然而今日王黼卻是臉色鐵青,怒哼一聲,大步就朝着裡面走去。那院公臉上的諂笑登時僵硬住了,真是無妄之災呀。
一直待在前廳的王宣恩見父親進來了,趕緊站起身來,可又見王黼臉色極其難看,心中一凜,問道:“爹爹,出什麼事呢?你臉色爲何恁地難看?”
王黼先是急出了幾口氣,忽然拿起桌上一個茶壺重重的摔在地上,但聽得啪的一聲響,那官窯特製茶壺就這樣粉身碎骨了,又聽王黼咆哮道:“李奇小兒,你真是欺人太甚。”
王宣恩見王黼大發雷霆,都不敢上前,還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問道:“爹爹,究竟發生什麼是呢?難道皇上對此也置之不理麼?”
“理。皇上怎麼會不理了。”王黼冷笑一聲,道:“可是爲父現在倒寧願皇上置之不理。”
王宣恩詫異的啊了一聲,越聽越糊塗,道:“爹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奇公然攔下應奉局的車隊,皇上不可能坐視不管呀。”
王黼發泄了一番,心裡也舒暢了一些,重重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李奇和皇上說了些什麼,皇上竟然允許他這麼做,而且,對我進宮似乎還感到有些不滿。”
王宣恩皺了皺眉頭,道:“如此看來,皇上莫不是懷疑爹爹呢?”
王黼搖搖頭道:“那倒沒有這麼嚴重,只是以前應奉局都是爹爹在打理,皇上多多少少會有些擔憂,而如今李奇深得皇上信任,他允許李奇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在爹爹面前設置一道關卡。”
王宣恩面色凝重道:“爹爹,你說李奇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這我也不清楚。”王黼搖搖頭道:“知道倒也無所謂,只要沒有證據。他就奈我不何,而且我方纔試探了下皇上,李奇似乎沒有向皇上提供證據,只是經他這麼一弄,我們恐怕得收斂一些了,唉,這次的貨物本有幾件上佳品。可惜。”
王宣恩沉吟片刻,道:“爹爹,我們何不讓人分開將貢品運進京城。”
王黼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李奇了,他可不是光查應奉局,一般的商人,他也都作記錄。詢問,而貢獻給應奉局的,哪一樣不是奇珍異寶,那小子精的跟猴似的,焉能瞧不出來,而皇上這麼做,雖說並無害我之意。但是也是想讓商務局替他監視應奉局,我可不想因小失大。”
王宣恩道:“可是爹爹,就讓他們這麼繼續搞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後宮那邊還在等着了。”
王黼哼道:“我還就要跟他比比,看看誰的命更硬。至於後宮那邊,我這裡先拿點出來墊着就是了,無大礙。反正這錢遲早會回來的。”
王宣恩聽得一喜,道:“對,對,對,只要那增田稅實行下來,他的新法一定會被廢除的,只要新法一廢。皇上就不會再像如今那般倚重他了。”
王黼聽得嘴角露出一抹奸笑,道:“到時我就可以接過這份功勞過來。”
兩父子同時笑了出來。王宣恩突然又道:“爹爹,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了,孩兒近兩日聽到一些謠言。說什麼爹爹和李奇秘密合作,欲借增田稅剷除異己。”
王黼點點頭道:“這我早就聽說了,還有人上奏彈劾我,甚至還有些人都告到後宮去了。”
王宣恩駭然道:“這是爲何?這謠言究竟是誰傳出來的,真是豈有此理,咱們和李奇的恩怨衆所周知,此等荒謬的謠言焉能相信。”
王黼呵呵道:“關於這一點,我早就預料到了,說到底這增田稅是爹爹提出來的,他們自然會起疑心,這很正常。而且,我派人查過,這謠言就是秦檜那廝散播出來的,他們這麼做,無非就是想借我替了他們分擔下肩上的重擔。不過我無所謂,我也早有準備,現在他們還有心思彈劾我,等到了增田稅正式施行,那他們自然而然就會去找李奇了,我這次的目的是要毀掉李奇的新法,受點委屈算不了什麼,況且就憑他們這些人,還想彈劾我,真是自找罪受,等我收拾了李奇,我再一個一個找他們算賬,不,我隨時都可以找他們。”
王宣恩喜道:“爹爹說的是,如今朝中誰還敢與爹爹作對,那不是找死麼。”
王黼登時哈哈大笑起來。
相比起王黼得意,李奇如今可就頭疼了,這增田稅的消息剛一傳出去,那些王公貴族可就淡定不了了,一些與李奇有不錯交情的王公貴族集合一起上商務局找李奇討個說法。
商務局大堂內,十餘個身着華麗的人士坐在裡面,表情顯得尤爲的憤怒。
“經濟使,我等前面與你合作,那是因爲我們相信你的能力能爲我們帶來更多的財富,可沒曾想到你兩面三刀,竟然在我們背後捅刀子,實在是太陰險了。”
“我等恁地相信你,可是你卻要傷我們根本,就那增田稅豈不是要我等的命。”
“不錯,今日你一定要給我等一個說法。”
“就是,就是,要是你今日不說清楚,休怪我們毀約。”
李奇坐在正座位上,聽着他們的漫罵,慢慢品着茶,也不做聲,雖然這些人都無官職在身,但是他們可都是京城的名門望族,每一個都是不好惹的,當初李奇上門爲了他們提供合作方案,好不容易取得他們的信任,讓他們支持新法,這才減輕了他不少壓力,換而言之,就是現在李奇還得依靠他們,甚至可以說離不開他們。
“哎,經濟使,你到時說話呀,你這時候裝啞巴是何意?”
李奇放下茶杯笑道:“各位,你們都把我說成了言而無信。忘恩負義的小人,我說的你們會聽麼。”
話音剛落,就聽人叫道:“當然不會聽,你本就是忘恩負義,我與你情同手足,而你卻暗地裡奪我心頭摯愛。”
說話的正是高衙內,他身邊還坐着洪天九、柴聰。
李奇哼道:“衙內。我還沒說你了,你們幾個上這來湊什麼熱鬧。”
柴聰微微笑道:“李奇,這話你可就說錯,我們三個家中可也有些地,你這增田稅也傷害了我們,我們怎能不來找回個公道。”
高衙內哼道:“就是。楊三哥都能來,我等爲何不能來。”
他說的楊三哥只得就是楊帆。
楊帆苦笑道:“衙內,你可別扯上我。”
這幾個蠢貨,明擺着是想報復我,真是吃不着葡萄,就不準別人吃葡萄,有他們在。真是多了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了,我怎地就這麼背時,攤上了這麼幾個二貨。李奇一陣頭疼,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們來的對,來的對。這總行了吧。”
高衙內得意的笑道:“那你就與我們說道說道吧,這增田稅就是啥玩意,聽起來好像挺厲害似的,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
李奇納悶道:“你都不知道何爲增田稅?那你爲何要來?”
“我就是不---唔唔唔。”
高衙內剛一開口,洪天九趕緊捂住他的嘴,朝着李奇笑道:“大哥,我們幾個當然知道。不然也就不會來了。”
柴聰點頭道:“不錯,你今日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等可就不走了。大家說是不是。”
“柴小官人說的不錯,你要是今日不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們可就不走了。”
“是啊,是啊,你倒是快說呀,別在這裡左顧而言。”
這三個蠢貨,這筆賬我且慢慢給你們算,氣死我了。李奇努力的露出一個笑臉,道:“這事是王相提出來的,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們幹嘛不去找王相說理去。”
楊帆哼道:“這你別說,我等也找過,但是此事如今不歸王相管,我們找他又能得到什麼?”
衆人紛紛附和。
李奇壓壓雙手,讓他們停下來,而後道:“那我說的你們會聽嗎?”
“決計不會。”
三小公子齊聲道。
李奇登時一臉尷尬,氣的只想讓人將這三個二貨轟出去。徐家大郎徐衛道:“衙內,你們就別瞎起鬨了。”說着他又朝着李奇道:“經濟使,我們可不是那些不明是非之人,這事我等也知道不能怪你,但現在說那些已經沒用了,如今我們是要一個解決的辦法,而非聽你解釋和推讓責任。”
“大郎說的很對,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首要的是找個解決的辦法。”
李奇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道:“各位和我李某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各位也都知道,自新法施行的那一天開始,我什麼時候傷害過各位的利益,非但如此,我還努力幫你們爭取更多的利益,幫你們出謀劃策,幫你們找合作伙伴,幫你們開闢新的賺錢之道,這些你們難道都忘記了。”
高衙內哼道:“那又如何,你還不是奪走了封娘子。”
李奇哭笑不得道:“衙內,這事我上次不是已經跟你說清楚了麼,就算你有什麼疑惑,咱們待會再說行不。”
楊帆也道:“衙內,你就別在這裡揶揄經濟使了,咱們先談正事好不。”
高衙內嘴一撇,眼中泛着淚光,仰面朝天道:“還有個什麼談的,我聽說封娘子都住他家去了,罷了,罷了,你們說吧,別管我了。”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大驚失色,轉頭望向李奇,顯然,他們可都是封宜奴的粉絲。
靠!李奇一拍腦門,訕訕道:“各位,咱們還是談談正事吧。”
經過高衙內他們這麼一鬧,李奇還真不敢在故作深沉,賣關子了,不然準又會扯到封宜奴身上去,趕緊開門見山道:“各位,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那些有的沒的就別說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恁地急切的反對增田稅,重點不在稅上面,而是田上面,且不說那些如今增田稅具體的稅額還沒有定下來,即便定下來了,也不可能把你們往死裡整,絕對在你們承受範圍內,但是,一旦你們隱瞞的那些土地被清查出來,你們的繳納的稅將會大幅度的增加,這纔是你們最擔憂的,我沒有說錯吧。”
衆人皆是沉默不語。
“其實你們承認與否都不重要,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奇一笑,道:“但是你們又知不知道,我們這麼做,完全就是爲了你們好,爲了你們着想,爲了你們能賺更多的錢,你們這是在把錢往外面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