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清點
“嘩啦啦……”
雨，
越下越大。
烏雲遮蔽天際，星城四下皆黑。
不知名的草藤爬滿高樓，破碎的玻璃被厚厚的灰塵掩埋，曾經整齊的桌椅板凳也東倒西歪。
某處廢棄的食堂。
角落裡，一個人影蜷縮着身軀，低聲哭泣。
周甲不懂得怎麼安慰人，他的經驗是傷心的時候就哭，待到哭夠了，時間可以撫平一切。
如果連這招也沒效，他也無能爲力。
總而言之，就是不管。
掃去地面灰塵，他取下身上的包裹。
今日遭遇，可謂兇險萬分。
但收穫頗豐。
斯圖-沃倫作爲沃倫家族之主，身上自然少不了好東西。
單單他手中的長劍，就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論及品質，定然比雙刃斧還要高上不少。
畢竟此前的碰撞，長劍毫髮無傷，雙刃斧卻出現裂痕。
這也理所當然。
他一個人短短兩年的積累，如何比得上一個家族數百年的沉澱，可惜不是軟劍，不然與奪命劍倒是可以搭配。
周甲單手持劍，眼神閃動。
此劍重十六七斤，長四尺一寸，刃長三尺四分，雙面開刃，寬約三指，表層不顯光華，形狀平平無奇。
握手處有魚鱗紋路，貼合指掌，更有一枚不起眼的玉石鑲嵌正中，撥動可以激發內裡符文。
聖光！
這無疑是一柄寶劍。
但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一柄神兵利器，並不顯眼。
隨手揮動，劍風呼嘯。
即使周甲的劍法算不上高明，也能感覺到此劍橫劈逆斬間，無不順心如意，就如手臂的延伸。
若是落在劍道高手手中，當能增加數成威能。
除了此劍，還從斯圖-沃倫一行人身上搜出了靈符二十餘道，源晶三十餘枚，源石些許，並一些寶石、材料。
東西放在包裹裡，鼓鼓囊囊。
整理好，他又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布包，布包帶有體溫，藍色的布上染着一層乾枯血跡。
此物來自羅平。
“哎！”
輕嘆一聲，周甲打開布包。
裡面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外形精緻的木盒、一卷布帛。
布帛不大，但薄如蟬翼，展開能有數尺之寬，上面以大林王朝文字密密麻麻記載許多東西。
如無意外，當是鐵元派的傳承。
三元正法！
鐵元身！
奔雷掌！
秘藥等等……
至於木盒。
裡面是一些冰凍上的種子，應該是秘藥所需藥材。
不得不說，羅平或者說是賀師傅的準備十分用心，但遭遇的變故，也定然超出他們預料。
抖了抖布帛，周甲若有所思。
這東西放在外面，其實並不值錢，畢竟修煉功法、煉製秘藥，都需要大量時間，且中途不能打擾。
而外界。
處處都是兇險，修行功法也遠不及擊殺兇獸、怪物、殭屍來的方便。
但在霍家堡、洪澤域這類地方。
這東西就是寶貝，可以作爲傳家、傳宗之基，就算是轉手，也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畢竟外界太過兇險，絕大多數人，寧願修爲進展緩慢，也不願拿性命博一個未知的未來。
“誰？”
雙耳輕顫，周甲猛然側首低喝：
“出來！”
窗戶處，兩道人影輕輕顫抖，小心翼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星族人？”
待看清來人，周甲眉頭微皺，心中的警惕倒是放鬆下來，這兩人身上並無讓他感到危險。
不過……
孩子！
一男一女兩個星族人，男人手拿鋼管守在前面，女人懷裡赫然抱着一個不足歲的嬰兒。
這嬰兒，他認識。
“唰！”
身影一閃，星族人只覺眼前一花，剛纔還在遠處蹲着的那道人影，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
“啊！”
驚慌失措下，兩人下意識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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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只覺着手上一鬆，懷裡的孩子已經被人奪了過去。
“孩子！”
女人心中一驚，下意識伸手驚叫：
“不要……”
“嗯？”周甲抱着孩子，輕飄飄後退，同時皺眉看向兩人：
“這孩子，你們從哪得來的？”
嬰兒，
正是錢小云的兒子霍真。
此子嗓子已壞，即使被人奪過來奪過去，也只是張嘴嘶嘶作響，卻不能發出來哭聲。
“噗通！”
女人直接跪倒在地，雙眼含淚：
“先生，請別傷害這個孩子，他母親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暫時幫她……幫她照顧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
男人也在一旁連連點頭，眼中滿是哀求，他們雖然害怕面前這個渾身披甲的人，卻並未打算拋棄嬰兒。
“哦。”
周甲眼神微動，緩緩點頭：
“你們放心，我認識這孩子的母親，如果真是她託付給你們的，自然不會有事，如果不是……”
他眼中一寒。
不管什麼時候，對孩子出手，都難以接受。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惶恐，卻也知道不是對方對手，只能點了點頭，老老實實進來。
片刻後。
一道人影洞穿雨幕，出現在食堂大廳。
待看到場中的周甲，她的表情不由一變，看到孩子在對方手上，更是下意識繃緊了身體，目泛寒光。
“錢小姐。”
周甲聲音平緩，把孩子遞給一旁的星族女人：
“看來是個誤會。”
“周兄……”錢小云聲音嘶啞，透着股疲憊，見狀緩緩點頭，繃緊的身軀也鬆了下來：
“多謝。”
雖然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但她卻能猜到一二。
周甲明顯對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惡意。
相反。
還在維護孩子。
一如……
當初！
“恩公。”
一男一女抱着孩子靠近，也藉機躲過周甲如有實質般的視線。
“沒事。”錢小云聲音放鬆：
“他是我朋友。”
“坐！”
“先歇一歇。”
她身形一鬆，面上露出疲意。
*
*
*
雨幕如瀑。
數十道人影站在長街上，任由雨水沖刷，一動不動，好似雕塑。
錢雲凡、飛虎立於正中，正自手拿一物垂首看着什麼。
片刻後。
“呼……”
錢雲凡擡起頭，長舒一口氣：
“東區已經開始趕人，外界來人都被驅逐出星族人的倖存者基地，我那妹妹也終於露面，讓我好等。”
“能不能鎖定位置？”飛虎悶聲開口：
“速戰速決，我沒心思繼續等下去了。”
“怎麼？”錢雲凡側首：
“你的族人又有傷亡？”
“我提醒過你，這裡不是霍家堡附近，七品以上的高手多得是，遇事先別急着動手。”
“夠了！”飛虎雙眼一睜：
“若非是你，我們又豈會來這鬼地方？”
“是我得錯。”錢雲凡搖頭，有些無語，伸手朝前一指：
“她們就在前面。”
“那就動手！”飛虎手一揮：
“出發！”
人羣聞聲而動，除了錢雲凡帶來的人外，還有十餘頭實力不下六品的虎人混雜在其中。
飛虎深吸一口氣，錚然一聲拔出四百一十八斤的巨劍，遙指遠方。
四蹄踏東，洞穿雨幕疾行。
前奔片刻，他的身形猛然一滯。
“怎麼了？”
錢雲凡側首，不解開口。
“你們先過去。”飛虎嘴角翹起，大手輕揮：
“我遇到一位朋友，敘敘舊。”
“那你快點。”錢雲凡點頭，也不多勸。
他本身就是九品高手，實力不比錢小云弱，再加上場中這麼多高手，十品也可圍殺。
多一位飛虎，不過是能結束的快些。
少了它。
也不是不行。
*
*
*
食堂內。
幾人相距十餘米，分作廢墟兩邊，在無數破洞漏雨下，各自歇息。
“錢小姐。”
周甲收拾好身邊的東西，想了想，開口問道：
“以你之見，這裡還需要多久才能與墟界徹底相融？”
“應該快了。”錢小云停下逗弄孩子的動作，擡頭看來。
“快了？”周甲一愣：
“爲何？”
不是說地方越大，融入的速度就會越慢的嗎？
當初他們那些從盤山公路進來的人，可是用了兩個月才融入墟界，這裡纔過去多久？
“星族人所在世界，早在十幾年前就與墟界接壤，或者說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相融。”
作爲錢家的女兒，霍家堡堡主的兒媳，更曾遠遊，錢小云對於墟界的瞭解，顯然比周甲更多：
“現在這個碎片只是提前一步墜入墟界，徹底相融，用不了多久。”
周甲心頭狂跳，卻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可是所有的世界，都會提前感知到墟界的存在，本世界先發生異變，然後再跌落下來？”
“不錯。”錢小云點頭：
“實際上，因爲墟界的混亂、血月的影響，絕大多數世界還未徹底融入墟界，就已沒了生靈活物。”
“這種情況，會從一些小碎片開始。”
“唯有某些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才能抵抗異變，就如大林王朝的武林高手、費穆世界的法師等……”
“星族人發展的科技，也屬其中一種，不過他們的科技受血月影響更大，許多精密器械難以使用，這才淪落至此。”
盔甲下，周甲面色一白。
地球已經有碎片跌落墟界，那豈不是說……
在不遠未來，血月也會出現在地球上空，地球的城市，也會變成現今星城的模樣？
也許。
更糟！
他未來要迎接的，可能不是熟悉的親朋好友，而是廢墟中的世界。
父母、女友、親人……
他們現在什麼情況？
一時間，周甲也忍不住眼神恍惚，心中雜念叢生。
“不過這些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事。”錢小云卻不知周甲心中的想法，繼續開口道：
“現在赤霄軍的紀妖已經與四區達成協議，下一步定然是壓縮我們這些外來人的空間。”
“而在外面……”
她伸手朝外指了指，道：
“赤霄軍可能已經包圍了星城，等到兩界相融，大軍進駐，所有的源晶、星族人都會被他們佔領。”
“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趁他們還未包圍這裡的時候，逃走！”
“當然，你也可以碰一碰運氣，若是正式加入赤霄軍的話，待遇也不錯，但新人大概率會成爲赤霄軍的奴隸。”
周甲回神，眼神閃動，若有所思。
片刻後。
他擡起頭，拉起一臉呆滯的羅秀英：
“待在一個地方久了，難免手腳發麻，我們還是換個地方。”
說着，看了眼錢小云幾人：
“錢小姐，你們可要離開？”
“這……”錢小云眼帶疑惑，輕輕搖頭：
“不必了，等雨停了我們再走。”
“隨意。”周甲聲音淡然，把依舊呆愣的羅秀英背在背上，朝着暗處行去，轉瞬消失不見。
“呵……”目送兩人離開，錢小云搖頭輕笑：
“這人倒是奇怪。”
“不過，應該是個好人。”
“唔……”
似乎是想到樂什麼，她眉頭皺起，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頓：
“走！”
她抱起孩子，猛然站起：
“我們也走！”
“恩公。”身後的一男一女兩個星族一愣：
“這時候出去嗎？”
他們倒是沒什麼，但孩子怕是受不了。
霍真本就體虛力弱，又是嬰兒，稍微一點風寒都可能生病。
“走！”
錢小云卻是執意搖頭：
“快！”
音落，外面的雨幕中，已經有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傳來，當下面色一變：
“快走！”
…………
高樓上。
周甲把羅秀英輕輕放下。
看了眼一臉悲傷的女孩，他眉頭皺起，有些遲疑：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帶着你不太方便……”
“……”羅秀英擡頭，迷茫的眼神微微聚起些許靈光，看着周甲，她輕輕點頭：
“羅叔叔小心，我能照顧自己。”
“你別亂動。”周甲鬆了口氣，能說話就好：
“我把東西先放這兒，去去就回。”
說着，轉頭看向雨幕。
感知中，那個源星所在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