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見大周皇后離去的落寞背影,我心中不免也爲她心酸和悲傷。
我一直都不明白,爲什麼大周后宮中的女子們,從來的都不爭寵,也從來沒有勾心鬥角,她們都深愛着我的父親。
比起大梁後宮之中的烏煙瘴氣,這裡,真的是太和諧了。
我也無法理解,她們似乎絲毫也不埋怨自己的丈夫心中一直記掛着別的女人。
甚至愛屋及烏,對我也是百般地好,只希望我在父親面前美言,又或者只是因爲我是父親最寵愛的孩子,所以她們也寵愛我。
到底是這些女人們愛的癡傻了,還是她們着了魔咒?
身爲帝王,他需要這些女人們來爲他繁衍子嗣,需要娶世家的姑娘們平衡朝局。
但是身爲丈夫,身爲男人,我的父親,是深情的,也是薄情的。他愛着我的母親,同時辜負了那些愛他的人。
我快步地出了皇宮。
這深宮之中的感慨,自不必我去說,恐怕那些可憐的女子們早已經將心中苦悶對着夜色,對着宮牆說遍了吧。
我回到公主府,天色漸晚,白若正帶着映池在吃晚飯。
見我回來,映池開心地喊我。我摸着他的頭,坐下來跟白若說了父親的事情。
我現在是需要一個人來跟我商討該怎麼做的。
該不該去跟太子說秦斯昂的事情?還是該跟父親去說。
白若告訴我,“陛下連上官秀的賬本都知道,那麼上官秀囚禁秦斯昂一年,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這一句話點醒了我,“你是說,他知道,但是他沒有管?”
白若不置可否。
“可是我不能就這麼讓秦斯昂被上官秀折磨下去啊!”我站了起來,“父親怎麼能縱容上官秀做這等事情呢!”
“秦斯昂是大梁的將領,上官秀捉了他,對於大周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重要的是,大梁那邊並不知道秦斯昂到底在哪裡。”白若道。
我焦急道:“可是秦斯昂這次是爲了救我!我不能就這麼不管他了啊!
若我就這麼不管他了,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我倒是認爲,你大可以跟陛下明說這件事,我想,你開口,他會管的。”白若道,“至於太子……還是莫要告訴他了吧。
雖然太子現在監國,但是雲江郡的事情他知道多少,陛下又告訴了他多少,咱們是不知道的。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那麼你就直接去同陛下說就好了。”
白若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太子不知道父親的用心,我將事情告訴了太子,太子萬一處置了上官秀,那便是和父親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父親現在重病,肯定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處理這樣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與白若商定之後,我安排了白桃和如雨一些府中事務,又拜託白若,讓他也幫我尋找神醫,隨後領着映池進宮去了。
華錦宮一直是給我留着的,但是因爲距離文貴妃的關雎宮有一定的距離,爲了更方便照顧父親,我便和映池在文貴妃的關雎宮住下了。
夜裡,映池不睡,也非要跟着我一起守在父親的牀邊。我便由着他了。
這是他的親外祖父,他想守着,我又怎麼能拒絕呢?
我坐在牀邊,映池坐在小板凳上,他雙手託着腮,靜靜地看着他的外祖父。
“孃親……”映池小聲地喚我。
我轉頭,對着映池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映池便更加小聲地道:“孃親,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裡守着。”
他懂事,聰明,我欣慰地笑了笑,眼睛卻是又酸了。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去休息。
父親病好之前的每一刻,我都要陪在他的身邊。
已經錯過了那麼多年的時光,現在,我一刻都不想再錯過了。
後半夜的時候,映池趴在牀邊睡着了。我讓人抱着他去休息,自己仍是守在父親的牀邊。
從前,我從來沒有仔細地去看過自己的這位父親,因爲在我的心中,他一直都是大周的皇帝。
即便我成了他的義女,他給了我無上的榮寵,但是在我的心裡,我從未將他當成過自己真正的父親,因爲那個時候,我清楚的明白,我只是‘義女’而已。
父親的鬢邊已經有了絲絲白髮,他的眼角眉梢也早已經有深壑的皺紋。
他老了……
當年我初見父親的時候,他還有着帝王的神采,如今倒在牀上,卻只成了一位患病的老者。
我的眼圈不覺地又紅了起來。握了握父親的手,又替他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
我靜靜地看着他,我祈禱着,明天他睜開眼的時候,他便會痊癒了。
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這一夜我沒有閤眼,就在牀邊靜靜地守着。
等到外面太陽升起,光照上窗子的時候,李公公輕輕地推開了門。
“公主,去歇歇吧。”李公公走到我的身邊,小聲地說着。
我搖了搖頭,我要等父親醒過來。
“公主,你現在面色一點都不好,一會陛下醒了看見了,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你就去歇歇吧,陛下這兒我來守着,陛下一醒,我就去叫你。”
李公公說得對,若是父親看到我憔悴的樣子,會難過的。
於是我點頭,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寢殿。
文貴妃在外面站着,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她的眼睛腫的像核桃一般,面上撲了厚厚的脂粉,估計是想掩蓋自己的憔悴和悲傷。
但是根本沒有掩蓋的了。
“公主,我來守着。”說着文貴妃便走了進去。
我洗漱了一番,勉強吃了一些飯。我告訴自己,自己不能倒下,自己若是倒下了,父親會更難過的。
下午的時候,父親才醒了過來,他一醒來就喊着母親的名字,整個人有些迷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看見了我,就露出了笑容,“媛媛啊……咳……”
隨後父親就讓李公公去找紅斗篷,等紅斗篷來了以後,父親便讓我跟着紅斗篷去清風宮。
我執意不肯走,父親卻說,“聽話,你一定要去!不去,爹爹是要生氣的!”
紅斗篷拉着我出了關雎宮的寢殿,我對着他發脾氣道:“你拉着我做什麼,我不去!”
“公主!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紅斗篷從前說話都沒什麼情感,但是這次,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被他拉到了清風宮,又被他按着坐在了桌案前。
“這些,都是你五日內,要看完和學完的。”紅斗篷指着桌子上一摞又一摞差不多沒一摞都有一人高的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