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這個字讓諾薇娜愣了許久,驀然間,她才醒悟過來,是啊,還有家。
失去環海戰區,聯邦重工軍團並非一無所有,他們還有聯邦本土,那裡是所有聯邦軍人出生長大的地方,一次失敗又如何?回去和親人團聚,擁抱彼此撫平傷口,然後從頭再來就是了,有家就有希望。
諾薇娜擦乾了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乖巧地點着頭,說:“我知道了,我這就帶人撤回來。”
阿格隆索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催促道:“恩,抓緊時間!我這邊已經開啓了撤離程序,正在銷燬重要資料,並從聯邦本土調集所有運輸機羣撤離人手,你一定要在那之前趕回來。”
阿格隆索正在等待諾薇娜的保證,然而回應他的卻不是諾薇娜的話語,而是一陣突兀的槍響:“嘭!”
熒幕中,毫無徵兆地,諾薇娜的左肩被擊穿,鮮血飛濺。
“諾薇娜??!!”阿格隆索神情一滯,連接在身上的生命檢測儀發出了響亮的警報,隨着諾薇娜手中遙控裝置的掉落,屏幕一黑,二人失去了聯繫。
血泊中,諾薇娜掙扎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外骨骼裝甲,準備將其穿上進行反擊,然而在那之前,諾薇娜下意識看了一眼子彈襲來的方向,當看到從黑暗中走出的那個身影后,她愣了一會,手也從外骨骼裝甲上放了下來,臉上不僅沒有敵意,反而甜甜地笑了:“嗨,彌音,好久不見,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想你。”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彌音梨紗子,她眸前的黑帶已經取掉了,手中持握着冒着硝煙的自由射手,湛藍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密室中依舊明亮,猶如廣袤的湖水般美得令人窒息,但這雙眼眸此時卻流露着濃濃的悲傷,時不時有淚水涌出,流經白皙的臉龐,最後落在槍上。
彌音梨紗子耳中,通訊器沙沙作響,隨即傳來了冷鳶的聲音:“彌音,你開的槍?找到諾薇娜了?”
彌音梨紗子的聲音中夾雜着無法抹去的悲哀,她不停地流着眼淚,嘶聲說:“是的...將軍...”
冷鳶用命令的口吻說:“開啓你的即時畫面通訊模組。”
不多時,隨着彌音梨紗子一按,她面前出現了一個熒幕投影,剛剛結束戰鬥的冷鳶體內龍血已經超過危險溫度,早早服用了霜凝丹,正虛弱地坐在座位上,她冷笑地看着諾薇娜,嘲諷地說:“看看我發現了什麼,一隻無家可歸的幼犬。”
諾薇娜毫不示弱地還擊道:“你這虛弱的模樣,看上去剛被人幹完。”
“牙尖嘴利,是嗎?”冷鳶絲毫不生氣,手一擡,命令道,“往她胳膊來一槍。”
在數秒的沉默後,直到冷鳶重複了一遍命令,彌音梨紗子才擡起自由射手,出膛的子彈猶如手術刀般精準,直接貫穿了諾薇娜的左臂。
“嘶...”諾薇娜倒吸一口涼氣,眼神越來越沉,突然,她從懷中取出配槍,不過沒有瞄準彌音梨紗子,而是瞄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決然地說,“冷鳶,我不會給你羞辱我的機會。”
冷鳶疾聲說:“阻止她。”
這一次,還沒待冷鳶把話說完,彌音梨紗子早就扣下了扳機,子彈打碎了諾薇娜的配槍,阻止了她自殺的想法。
“嘖,我好像改主意了,諾薇娜,我應該讓你自殺,不該阻止你,到時候阿格隆索聽到你自殺的消息,他甚至沒法把怒火牽連到我身上,而是會遷怒自己。”冷鳶看諾薇娜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嘴邊的獵物,她詭笑道,“不過也沒關係,都一樣。彌音,把諾薇娜就地擊斃,然後拍一張照片發給我,我要讓靈能力者把這個畫面送入阿格隆索的腦子裡!”
冷鳶說完,掛斷了通訊,應該是去指揮最後的殲滅行動了。
密室中只剩下諾薇娜和彌音梨紗子兩個人。
“彌音...”諾薇娜還沒怎麼說話,自由射手又響了,子彈貫穿了她的一條小臂,帶來了撕裂的劇痛。
“別說話...我求求你...別說話...”彌音梨紗子此時已經泣不成聲,眼淚不斷地從湛藍色眼眸中流出,她一隻手顫抖地握着自由射手,另一隻手取出子彈換彈,聲音嘶啞地說,“我的眼睛看不見你,也別讓我的耳朵聽到你,別讓我覺得是我殺了你...”
就在彌音梨紗子換彈時,諾薇娜已經捂着血淋淋的傷口從地上爬起走了過來,彌音梨紗子其實已經聽到沉重的腳步聲了,但她依舊在默默換彈,甚至在心裡想着,最好是諾薇娜奪過自由射手給她一槍,直接往心臟來一槍,她就再也不用受煎熬了。
然而,這一幕沒有發生,正當彌音梨紗子感覺諾薇娜來到自己身前時,她突然被抱住了,身上也傳來了熟悉的溫度。
諾薇娜抱着彌音梨紗子,將鼻尖探到了這個女孩頸側,輕笑問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身上有櫻花的味道?”
這句輕飄飄的話讓彌音梨紗子失去了所有力氣,連換彈動作都進行不下去了,她無力地向前一靠,額頭輕輕貼着諾薇娜的肩膀,無聲地流着眼淚。
諾薇娜抱着彌音梨紗子溫存了一會,默默伸出手,觸摸到了那把自由射手,將入膛一半的子彈推了進去,隨後握住槍管,頂住了自己的心臟,溫柔地說:“開槍吧,彌音,這是你身爲軍人必須要做的事...記住一點,如果我們現在位置互換,我會對你開槍。”
彌音梨紗子依舊靠着諾薇娜的肩膀,暗自啜泣,低聲說:“你真的會嗎...”
諾薇娜閉上了眼睛,縫隙中有一些晶瑩的液體閃動,突然,她噗嗤一笑,說:“好吧,我承認,我騙你的,我也騙了我父親,聯邦軍人的職責可以驅使我做任何事,但唯獨傷害你這件事,我做不到。”
彌音梨紗子嬌軀一顫,手中的自由射手也跟着發顫,最後緩緩滑落在了地上,她的手緊緊抓着諾薇娜的衣衫,啜泣道:“我如果背叛將軍,就沒有地方容得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