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後宅.廊檐迴轉.流水潺潺.假山秀美.孤亭高懸.雖然已經是濃冬季節.可是後院的樹都是枝繁葉茂的針葉林.由於姜巢稱阮安安花粉過敏.所以李夫人命人領着她們來到了沒有一朵花的後院.
即使沒有了五顏六色的花朵.那翠錦、翠綃、翠蕤、翠籠、翠紗……很和時宜地陪襯着周圍的草木苔藤.簡直就是一個別具一格的院中別苑.都是自然的氣息.
阮安安被一衆丫鬟送進了翠林閣.一處二層的木質小樓.前面大院.朵兒安排完一切就回來覆命.
李夫人一邊吹着茶沫子.一邊問道:“怎麼樣.”
朵兒連忙接過她要放下的茶杯.謹慎地答道:“奴婢仔細觀察了一番.沒有奇怪的地方.一回到房裡.那個神醫就打開包袱.裡面確實是行醫用的針具藥包.而且看她下手布針的穴位.沒有什麼不妥的.”
李夫人連連帶頭.叮囑道:“一定要看着她.別讓她耍花招跑了.”
朵兒連忙攙扶着她起來.笑着答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再說鴦兒把尤芊襲賣了一個好價錢.心情好得不得了.有了這筆錢.船上的兄弟們又可以安穩一段日子.如果有平安舒服的日子.誰希望去過那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生活啊.她一掀開艙簾.徑直在已經鋪好的雪白狐絨毯的榻上坐了.榻邊有一張雕花的竹製的小桌子.上面溫着醇香的羊奶.
二哥一身狗皮的袍子.剛剛在集市上新做的.海上行船.如果沒有足夠都的錢銀.買東西還是實用就好.大冷天的.這樣的袍子十分暖和.
他猶豫着上前說道:“大小姐.要不要派幾個兄弟去張府上看看.我怕那個憨貨壞事兒.”
鴦兒親自倒了一杯羊奶.閉着眼輕嗅裡面濃濃的羶氣兒.慢聲說道:“怎麼.現在開始忐忑不安了.早上是誰推薦的人.
要是不放心他.你還讓我給他一個機會.
張侍郎府上不比翠媽媽難纏.而且是已經講好的價錢.人家一個大戶家族.還能賴我這點錢兒.
這些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都是要一個面子.只要那個憨貨不要發瘋.胡亂說話.應該交易得很順利.”
說罷.她輕啓豔紅的小口.慢慢地啜一口.然後含在嘴裡細細品嚐.那個樣子.明明是一個還未發育成熟的小姑娘.動作做起來的時候卻是風情萬種.即使是像二哥這樣定力還算不錯的漢子.看了以後都心潮澎湃.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一個粗魯的響聲:“大小姐.我回來啦.”
門簾一掀.大板牙那個寬大的方臉上盡是喜色.像是一個大了勝仗的鬥雞.立馬顯擺道:“哎呀呀……大小姐.你可不知道今天有多兇險啊.兄弟我今天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做成了這筆生意.”
說罷.他掏出身上的銀票.恭恭敬敬地鋪展在那個小竹桌上.咧着嘴笑道:“本來說好的是一千兩.我這次拿回來兩千兩.”
二哥也眼前一亮.倒不是被那錢晃的.想不到這個大棒槌.平時粗枝大葉的.還這麼會做事.鴦兒降下瞳仁.輕瞟了一下那疊銀票.眉頭卻漸漸高隆了起來.沉聲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大板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笑着說道:“我們道了李府.順利地把那個叫安安的姑娘給交易了.夫人還讓我轉達給你.三天後請你喝喜酒.”
鴦兒的臉上閃過一抹冷笑;“想不到阮安安那個臭丫頭.還有這麼好的命.馬上就要做如夫人了.”
“如夫人.”大板牙一呆.繼而說道:“大小姐.你說錯了.不是如夫人.是少夫人.”
鴦兒霍地一下站起來.手上的杯子一下落在桌子上.大吼道:“什麼少夫人.”
大板牙一看味道不對.笑着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低聲說道:“本來是給李侍郎納妾.不過李夫人看上了安安姑娘.做主讓她做兒媳.”
鴦兒的麪皮都氣得發抖了.咬着牙說道:“所以說.多給了你一倍的價錢.”
“不是的……”大板牙埋着頭.求救地看向二哥.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是那個小醫生.被李夫人買去了.”
“混賬.”鴦兒破空大罵.“你這個狗東西.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居然不經過我的同意.隨便就處理了船上的人.”
完蛋了.鴦兒感覺頭頂上的天都垮塌了一塊兒.那個易容師.她可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找到.居然給這個莽貨給賣了.
她越想越氣.忽然臉上掛出一點笑容.輕聲說道:“兄弟.你辛苦了.丟了一個小孩兒而已.下去休息吧.這個是給你的獎賞.”
說罷.鴦兒就從那一堆銀票抽出薄薄的一張.輕輕地遞給他.大板牙看着大小姐那個勾魂的小嘴.簡直都要飄起來了.他傻愣愣地接過銀票.心裡簡直開滿了花兒.這下好了.媳婦有了.還有剩餘的錢.去青樓找個甜美的小姑娘.好好享受一番.
“謝大小姐賞.謝大小姐賞.”
他一邊喜滋滋地道謝.一邊連連後退.腳下就是安裝了風火輪.馬上就想實現自己的願望.鴦兒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一彈.示意他可以走了.
大板牙立馬轉身.還沒有走出艙門口.只聽“噗.”地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一把滴着血的刀尖.已經紅豔豔地透過他的胸口.穿了出來.
大板牙寬大的方臉笑容一僵.雙眼圓瞪.漸漸的眩暈起來.然後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兄弟.”二哥連忙衝上前.接住了他轟然倒下的身體.
鮮紅的血液.像是汩汩而涌的泉水.沒有停歇地從大板牙的嘴巴里流出來.他還來不及說一個字.就已經鼓着死魚眼的瞳仁.抽搐了幾下.就永遠死去了.
二哥還記得他們一起出村時.大板牙還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一邊邁着粗壯的腿.一邊大聲地說道:“二哥.兄弟我以後就跟着你混了.有錢一起花.有女人一起睡.”
當時他還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笑罵道:“滾你孃的.錢可以一起花.女人怎麼一起睡.”
鴦兒又坐回狐絨塌上.慢條斯理地倒上一杯熱羊奶.剛要放到嘴邊.忽然一頓.站起來說道:“不行.得馬上集結兄弟們.跟我一起殺到李府去.搶回神醫.”
二哥伸出厚粗的手掌.輕撫上大板牙慢慢冰冷的臉.讓他的雙眼閉上能夠安息.
鴦兒大喝道:“你還在那裡磨蹭什麼.搶不回神醫.你也和他一樣.富貴險中求.我們乾的本來就是掉腦袋的買賣.今天因爲一件事兒.他丟了性命.如果我不殺他.說不定以後會因爲別的事兒.丟了我們所有人的性命.”
二哥吸着鼻子.悶悶地說道:“屬下知道.屬下這就去集結兄弟.聽從大小姐的號令.”
天已經漸漸地開始陰沉下來.一看就知道晚上有很大的暴風雪.可是李府裡面.即將也要捲上暴風雪.鴦兒帶着一衆人殺到李府的時候.正巧遇到李侍郎要攜帶夫人出門赴宴.只見前面一輛豪華的馬車.四個勾懸的尖角上掛着紅火色的八角燈籠.那明紫色的流蘇隨着狂風一陣.搖擺得不成樣子.
極具精巧雕花車壁上.是鏤空的紅梅傲枝的圖案.四匹高頭大馬.並排在前面.像沒有生氣的雕塑.可見是訓練有佳.
一見到李夫人要踩人上車.鴦兒連忙叫道:“且慢.夫人等我片刻.”
李夫人只跨上的一隻腳.立馬又收了回來.笑問道:“我們府上要三天後才般酒宴呢.鴦兒小姐你現在就來喝酒.是不是有些早.”
鴦兒眉目彎成了月牙.慢慢地一俯身.行了一個大家閨秀的禮.這才說道:“聽說我那不開眼的兄弟.居然把一個小孩子賣給了夫人.而且還訛詐了夫人一千兩那麼多.這怎麼成呢.我們是正經的商人.就不能隨便亂開價.那個孩子羸弱不堪.而且又沒有相貌力氣.夫人這是吃了大虧了.”
李夫人笑道:“這買賣做生意.一般都是買家找上門.哪裡有賣家覺得買家吃虧.巴巴跑來退錢的.”
鴦兒眼光一躲閃.生怕李夫人看到她的本意.乾笑着說道:“是啊夫人.我們做的又不是一錘子買賣.一次就了事了.以後我還要仰仗你的照顧呢.聽說你們要舉行婚禮.我還得送上一份薄禮啊.”
這禮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夫人一聽.高位者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笑着說道:“那行.你去把那個小醫生領走吧.媳婦兒可得給我留下.”
鴦兒見不用動拳腳就能解決事情.自然樂得輕鬆.真正惹急了.她們也是不怕撕破臉皮的.她們是強盜.反正搶完人闖完禍.直接逃回船上.天南海北的.誰還能追上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