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廠區以後,我才發現這個廢棄了的工廠比我想象的還要大。[]裡面甚至有一條窄軌鐵路橫穿而過,裡面到處都是高大的煙囪,空曠的車間,乾涸的巨大水池,橫在半空的巨大的水泥管道,長滿雜草的花壇以及人去樓空的食堂。裡面的設備似乎已經被搬走,剩下的,僅僅是一堆搬不走的軀殼而已。
這是一種觸目驚心的荒蕪,比起那種只有灌木和荒草的野外來,這裡更容易給人一種沉重的歷史感。那些默默無言的空曠廠房,那些鏽跡斑斑的巨大的鐵架子,鐵樓梯,都像一張張飽經滄桑的面孔,不需要訴說什麼,就能讓人感受到飄蕩在空氣裡的哀傷。
我這個人,一般情況下跟文藝是沾不上什麼邊的。很多能讓女人甚至一部分男人都哭得稀里嘩啦的電影,往往都會讓我覺得那幾個三流和演員和五流的導演正在後面數錢偷笑。但是這個廠區的蒼涼和荒蕪,卻硬是像在我心臟下面硌了塊尖利的石頭一樣的,硌得我的心臟一陣又一陣的悶悶的痛。還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慌。
這時候的天色很暗,風無聲的吹着,偶爾會卷着一塊塑料袋的碎片在那裡飄啊飄的。想象得出來,廠區裡曾經是多麼的熱鬧和紅火,隨着下班的鈴聲下起,工人們都汗流滿面的從各自的崗位走出來,互相說着隔夜的笑話,鼎沸的人聲最終在食堂裡會合。然後彷彿就是在突然之間,就人去了,樓空了,只剩下這些廠房還站在這裡,就像那些失去了孩子的老人,那種哀哀的,無助的眼神總是那樣的讓人難以面對。
說真的,我不想跟着那個帶路的看門老頭走下去。所有的人似乎都被這種壓抑的氣氛傳染,沒有人說話,活躍的,只有老人的那條黑狗。
肖濛在我的背上不時的用相機拍一張照片。我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怎麼樣,其實我想勸她不要拍,帶着一些註定是灰色底色的照片回去,也許會讓自己心情陰鬱很久。她的體重大約不到90斤,相對她的身高而言,其實是偏瘦的。我一路揹着她過來,也沒有特別覺得累。當然這要感謝林森的訓練,在軍方的基地裡,那些野獸經常當我扛着圓木跑步。剛開始的時候,我真的累吐血過,直到最後在這個科目上我的成績依然是不及格,但是我自己覺得,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
老頭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他指着面前的一個高塔的頂端說:“就在上面。”這個高塔有10層樓左右的高度,我不知道它是做什麼用的,但是每一層都有一個小房間,樓梯是從外面搭上去的螺旋形樓梯。樓梯上面沾滿了鏽跡,讓人擔心,一旦走上去的話,會不會從中壞掉。
老頭說:“就在高塔最上面的那間屋子裡。今天早上,我和黑子逛到這邊來。我們很少逛到這邊來,這個廠子太大了,花一天時間都逛不完。走到這裡的時候黑子就不停的叫,然後就跑上去了,我跟着它爬上去,真要命,真要命,我這把老骨頭爬這樣的高塔實在太難了。我現在就不陪你們上去了。要是再爬一次,我恐怕就要散架了。”
陳祥華點了點頭,說:“好,那就麻煩你了。黑子,小衰,你們在下面等,我和市局的這位兄弟上去。對了,你叫什麼?”他叫的黑子顯然是他的一個兄弟,老頭的狗也叫黑子。我們都想笑,可是都忍住了。忍得最辛苦的,似乎就是肖濛。
陳祥華問我叫什麼,我纔想起我還沒給他自我介紹呢,我說:“我叫古裂陳隊。這個是我們隊裡的夥計黎雅,這個電視臺的記者你見過我就不介紹了。”
陳祥華笑了笑,說:“骨裂?你真夠衰的。比我這兄弟的名字中還衰。”他指了指他的那個兄弟,說:“他的大號叫費巖——肺炎,呵呵。”
我看了看那個名字叫肺炎。臉色也像得了肺炎地費巖。心想。我可比他靠譜多了。那傢伙倒是很友好地衝我笑了笑。似乎覺得我們地名字聽親近地。
陳祥華說:“我看這樓梯快朽壞了。多去幾個人沒準會跨。就你和我上去吧。”
我點點頭說行。然後對肖濛和黎雅說:“你們就在下面等着吧。”我很想加一句。你們姐妹好好相處一下吧。不過我相信她們自己會注意地。
肖濛和黎雅都只是點點頭。看吧。老大和老二地步調還是比較一致地。我一邊YY着。一邊跟着陳祥華爬上了樓梯。說實話。那樓梯走上去地時候真讓人擔心。時不時地。我就會看到有個地方朽壞得都快要斷開了。走在上面地腳步聲噹噹噹地。在這個靜得讓人心慌地地方。自己地腳步聲聽起來都變得非常地離奇詭異了。
貌似隨時都會垮塌地樓梯。迴響着迴音地腳步聲。都在強烈地考驗着我地心理承受能力。我沒有懼高症。但是我覺得每往上走一層。我地腿就抖得更厲害一些。同時每往上走一層。這個廠區就看得更全一些。走到倒數第三層地時候。還能清楚地看到遠處地舊機場地跑道和朝陽區地一部分房屋街道以及我們來時地路了。我儘量地去看遠處。這可以讓我地注意力分散一些。我甚至刻意地去想。這麼大一個工廠和機場建在一起。遇到戰爭地時候。豈不是第一個挨炸地對象?這樣地佈局太不合理了。
問題是我沒有太多地時間爲這一片整個都被廢棄了建築地合理性進行考證。一股濃烈地屍臭就撲面而來。我說過。我只是個半路出家地半吊子警察。原本還只是文職。面對和處理眼前地狀況絕對不是我地長處。相對而言。我覺得和黎雅這樣地小警花去開房偷聽什麼地工作更適合我一些。
但是我不得不面對一具已經腐爛了大半,身上爬滿蛆蟲的屍體。我要說,這太噁心了,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吐,我甚至準備藉口跑下去。陳祥華卻一把拉住了我,說:“第一次啊?這和男人的第一次也差不多,只要你摸清了門道,很快就會發現其中的樂趣了。”
我太陽,我發誓我永遠也不會從中感到樂趣。絕對不會。爲什麼我會遇見林森這個變態垃圾王呢?又爲什麼這傢伙認識的人同樣也很變態?還樂趣?這廝太不尊重死者了。我想吐又吐不出來,用手矇住鼻子吧,陳祥華又不失時機的丟給我一個本子,說:“你做筆錄。走過來一點,聽我給你講解。”
這就是林森今天叫我來用意嗎?還說今天給我放假,丫的心思太惡毒了。
“死者男性,無頭。身高在170釐米左右,死亡時間,大概一星期以前。懷疑是自殺。”
你見過一個男人被殺的話別人會把他的衣服脫光然後疊好放在他的身邊嗎?擺在我面前的這具無頭男屍,手腳均以一種最舒服的姿態展開,可是一個自殺的人,他的頭又會跑到哪去呢?在他的身體下面,是一大片已經乾涸的黑色的血跡,看起來他的直接死因應該是大量的失血。
陳祥華問:“你覺得,他是怎麼把自己玩死的?”
我很想說,就他脫光衣服的這個癖好來看,他可能是躺在這裡打手槍把自己打死的。但是就我的個人經驗而言,那件事情不太容易造成大量的失血。我把目光投向那個沒有腦袋的脖子上,說:“我覺得,他應該是用一把鋒利的刀片割斷了自己的頸動脈,如果還可以化驗的話,我建議驗一驗他生前是不是吸食了大量的毒品。”
陳祥華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問:“你似乎一下就猜中了,跟我說說道理。”
我指了指那個沒有腦袋的脖子,說:“脖子上還可以看到明顯的傷口,至於腦袋,應該是死後被砍掉的。還有……”我看到這個高塔上的房間靠窗的地方還擺着一個畫架,心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因爲那上面,顯然畫着一個我和肖濛都很熟悉的動物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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