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雪山重遇
卿安想做什麼,實在顯而易見,可他醉了,我並不怕,他堪堪擡起左手,我便劈手去點他的穴道。
只是未曾料到,饒是醉了,他武功依舊比我要高,我的先發制人根本無效,反被他扭住了胳膊,穩穩摁在了軟榻上面。
“君凰……”他醉意很濃,連帶着聲音都悶悶的,手腳抵住我的手腳,他壓在我的身上,幾近委屈地道,“君凰,你說,我,我究竟哪裡不好?”懶
他這話問得莫名其妙,聽得我更是怒火中燒,“你哪裡不好?你沒有一點是好的!”
我掙扎,被他摁下;
我大罵,他就來親我的嘴角;
我拼了渾身的力氣剛把他從我身上掀下,卻不想竟把他給激怒,擡手就點了我的穴道。
昏暗的寢殿之中,卿安眸若星辰,亮得幾乎可怖,他將我死死摁住,劈手就扯碎了我裹着的厚厚狐裘。
寒意襲來,渾身登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我終於察覺到力量的懸殊,忍不住尖叫着高聲喊,“來人,來人,護駕!”
他冷冷一笑,“你的那些暗衛?”
他知道了?我既怒且驚,他打了個酒嗝,“他,他們早已被我的人引開,我勸你還,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恨恨瞪他,“你,你敢碰我,我就死給你看!”
他顯然不怕,不僅不鬆,反倒來扯我的裡衫,上好的綾羅綢緞在他手中化成碎片,不消片刻,動彈不得的我已然是不着寸縷,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視線裡面。蟲
卿安眸色一黯,如同暗夜裡憑空點燃了一團的火,我想要遮蓋卻都不得,羞辱的淚頓時就滑下了眼眶。
“君凰。”他怔了一怔,喃喃的俯下/身來勸我,“不疼的,不會疼的,我輕一些……”溫熱手掌開始在我身上動情摩挲。
滾燙的手,冰涼的身,他四處在我身上點火,我卻僵硬得一如死了。他邊親吻我的頸子邊說,“連皇已然娶親,可見是忘了你了,你我既是夫妻,爲,爲何不能快活?”
脣舌吻到我的胸前,我愈發羞辱,張嘴欲咬舌自盡,忽然之間,平地裡起了一股邪風,殿內原本用來照明的燭火登時統統滅了。
“誰?”
卿安立時起身,酒意登時退了大半,他騎坐在我的身上,警戒而又提防地掃視着四周。
可是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卿安重重的喘息聲,和我無聲的嗚咽。
他以爲自己聽錯,猶疑片刻,又俯低身來吻我,這一次,我瞪大了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就在殿門口的方向,赫然有一人立着,他正手持弓箭,瞄準了卿安的背心!
我睫毛一顫,那人已拉弓放箭,利箭破空而來,尖利有聲地呼嘯着。
我驀然之間眼眸眯了一眯,突然間擡起手來,死死地握住了卿安的胳膊。
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在我的身上!
我的反常,以及箭矢呼嘯,終歸沒能躲開卿安的耳朵,他雖醉了,要掙開我也不是什麼難事,一甩手給了我一個巴掌,他迅速朝一旁躲,利箭“噗”的一聲鑽入了他的胳膊。
避開背心,他不至於死,卻也傷得不輕,我堪堪從榻子上爬了起來,滿眼痛恨的要再戳卿安幾下,又是一聲箭矢呼嘯……
“噗”的一聲,利箭纏着一件玄色衣衫,擦過我的鬢角,射入了我身下的軟榻。
箭尾隱隱顫動,我愕然擡起眼來,就看到那引弓之人遠遠站着,黑衣黑布,蒙了臉面,只露出一雙黝黑如墨的眼來。
那雙眼裡,暗潮洶涌,怒氣滔天。
我眼眶泛酸,心底發澀,嘴脣劇烈地顫動着,“連,連夜?”
話音剛落,殿外突然傳來凌亂不堪的腳步聲,隱隱還有人叫着抓刺客,那人脊背一繃,最後凝視我一眼,似痛,似恨,一轉身便不見了。
自那一夜,我開始變得失魂落魄。
照鏡子時,總覺得有一雙漆黑的鳳眼在冷冷地看我,一閉上眼,那雙眼就不見了。
我赤着腳披散着發,跑來跑去,親自將殿內所有蠟燭都點燃了,可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跌落在牀褥之中,又失望,又慶幸,面無表情,臉孔慘白,就像是一隻被抽空了靈魂的布娃娃。
我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來時,天已燻黑,我擁被怔怔而坐。
暗衛鬼魅一般地出現,前來報說卿相傷勢未好,昨夜又突然遭到刺客襲擊,前去行刺的乃是一名死士,拼了
命突破重圍將卿相傷得鮮血淋漓,他亦服毒自殺。
這樣的事,我不用想也猜得出是誰做的……可他不肯見我。
他躲在暗處,躲在我看不到他他卻看得到我的地方,又痛又恨地凝望着我。
這感覺讓我覺得壓抑,窒息,想見他,好想見他!
可又不能……我一閉上眼睛,耳畔就會響起臨墜湖前陸箋對我說的那幾句話。
“你愛他麼?愛他就別毀了他!”
“兄妹亂/倫,違背綱常,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他怕是不僅會坐不穩皇位,還會萬劫不復!”
我愛他。這世上,我最愛他。所以我不能見他,所以,我必須躲得遠遠的。
失魂落魄地撫摸着小腹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腦中回想着那個被我親手扼殺的胎兒,我只覺心痛一如刀絞……
“啊啊啊啊啊!”
心痛得無法呼吸,我抄起身邊價值連城的花瓶,徑直朝地上摔去。
時隔將近兩
月之後,我揪緊自己的衣領,趴在寢宮冰涼刺骨的地上,終於歇斯底里地慟哭了出來。
爲我,爲他,更爲我們那未曾出世便已徹底死去的孩子……
只是哭完,日子終歸要繼續往下過。
朝堂之上,卿安抱了病,連日已未來上朝,我並不介意,依舊是一副昏君的模樣面無表情地在龍椅上坐着。
寢殿裡,我着暗衛喚來了王越,開門見山,徑直便對他說,“你先前提議的事,朕答應了。”
我的首肯,令朝堂之中很快注入了一股新的勢力,六部當中有三部被我撤換了最高首領,新舊黨派呈對立之勢。
兩派各自爲政,鬥得不可開交,我漠然視之,好似這混亂不堪的朝堂同我沒有絲毫的關係。
時日久了,君國民間甚至傳出一些謠言,辛辣無比,直指我這個女帝昏庸誤國,將位不久矣。
我並不介意。
新舊黨爭愈演愈烈,卿安終於不得不從宰相府裡出來,開始上早朝了。
再見到他,他仇恨我,我亦仇恨他,兩個人的目光都像是恨不得將對方殺死。
百官面前,我凜然而立,冷冷地說,“卿相恃寵而驕,對朕多番忤逆,朕原本想要廢他皇夫之位,奈何顧念舊情,罰他半年不得再入內宮!”
百官從未見過我如此冰冷的模樣,當即伏地顫抖,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下得早朝,卿安同我擦肩而過,他冷冷道,“君凰,我險些便被你害死。”
我冷笑一聲,並未停留,大步朝我的寢殿走去。
他欲再跟,拱門之外被我的暗衛攔住,他咬牙怒斥,“君凰,你究竟有沒有心?!”
沒了。
早就沒了。
翌日,我冊立了新黨之首,一個相貌普通,卻心機深沉的男人爲第二位皇夫。
祭天,行禮,宴飲羣臣,之後,送入洞房之時,他淫笑着欲朝我撲來,我自袖間抽出一把匕首,淡淡抵住他的下頜,他登時渾身僵窒。
臨出房門,我冷冷俯視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字一頓,“我給你權勢,你替我賣力,僅此而已。”
他僵硬片刻,終於明白,倒也並不糾纏,俯身朝我叩頭。
“臣夫萬死不辭!”
他也只能萬死不辭。
我從袖中掏出一粒丸藥,隨手丟棄在地,“此毒每月發作三次,我若活着,自然不會讓你去死。”
當然,前提是我活着。
他並不傻,立刻舉手賭誓誓死會效忠於我,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拔腳離去。
“你不用效忠於我,牽制住卿安,足以。”
新的皇夫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朝堂一片混亂,卻漸漸現出制衡之勢。
卿安雖然精明一如狐狸,卻不知爲何竟像是對我不忍下手,每一招都留有餘地,我則是無所顧忌,步步緊逼,不過半月,他手中勢力被我奪來近半,朝堂終於清靜下來。
而我,也漸漸樹立了女帝的威嚴,再不復之前那般無人聽我號令的窩囊樣子。
一個月後,我精心挑選出的暗衛所培養的勢力終於壯大,將他們之中的三分之一打入了御林軍,又三分之一賜予官職,剩下的三分之一則統統被我調派到了邊疆去。
朝堂之上,在卿安似笑非笑的眼神裡,我已脫胎換骨,鳳凰涅槃,端的有了幾分鐵腕女帝的樣子。
君國子民終於對我改觀,紛紛交口稱讚原來女帝前一陣子是韜光養晦,蓄勢待發,先前將我罵得狗血淋頭的人,今時今日,將我好生又誇讚了一番……
當然也有罵我的人——
人後,卿安於我耳畔咬牙輕笑,“君凰,你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
我冷冷看他,冷冷地道,“錯,我是仗着,你們都不敢殺我而已。”
鳳血詛咒,此時此刻,竟然成了我的護身符。
多麼可悲,又多麼可笑!
又五日,君國都城終於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場雪來。
十二月二十三日,宮中無事,朝中亦無事,我裹了厚厚的狐裘,乘坐一輛精美馬車,前往君國素有盛名的賞雪聖地——祁山。
暗衛早已命人將路道清好,並準備好了下榻之處。
滾滾車輪碾過積雪,轔轔西去,皇城越來越遠,卿安身着一襲玄衣,立在丹墀之下,靜靜看我越行越遠。
他沒有跟,但我知道,隨行侍從之中,必然有他的奸細。
又或許,並不只是他的奸細而已……
兩日之後,抵達祁山山腰,行宮華美,大氣,一望便知是出自皇家的手筆。
我甚滿意,提裙進了行宮,小橋流水,暖意融融,我的寢殿被修葺成溫暖如春的樣子。
不愧是我的心腹,暗衛倒懂得我的心意。
將行宮巡視一遍,我越來越覺滿意,在國都時那副提心吊膽的警戒終於卸去,癱倒在榻,昏昏沉沉睡去。
——自十月墜湖而死那一天起,直至今日,將近三個月的時間裡,我終於,睡了一場好覺。
這一覺,他並未再來入夢,三個月以來,這同樣是第一次。
想來……是我忘了他了?
我既覺寬慰,又覺失落地撩開眼皮,赫然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襲緋衣。
我渾身一震,只覺自己是看花了眼,瞪大眼睛,依舊是……他脊背僵直,背對而坐,正垂眸凝着桌案上不知什麼東西。
眼淚迅速盈於眼睫,我根本無法控制,淚眼朦朧之中,我看到他轉頭看我,眼神先是火熱,再轉涼薄,他冷冷道,“堂堂一國女帝生辰,便在這荒山野嶺上過?”
眼淚盈滿了我的眸子,澀意哽住了我的喉嚨,我沒猶豫,也沒考慮,赤着腳便奔下了地。我踉蹌着,不管不顧地擁住了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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