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跟你一樣
慶幸之前我有戴上夜視鏡,而不是手中拿着手電筒,所以這時還能看清這底下。空間不大,就兩平方米左右,深度卻令人乍舌,這從上到下,至少得有二三十米深。環轉四周,發現好像不是山石或泥土圍繞,正想伸手去摸一下,低眼間看清瘋子的造型,差點沒驚跳起來。
一張臉漆黑,頭上插了各種草和葉子,眼睛撲閃撲閃的,嘴咧着只看到一口白牙,特別滲人。我有點被噎着地問:“你怎麼會在這?”
他朝我翻了個大白眼,怪聲怪調地道:“你還問我怎麼在這?難道你不知道我剛從上面被你給砸下來的嗎?”
呃......這個我有想到了,那聲“不要點火”聽着就耳熟,應該出自他。當時他是就在這坑洞頂還是藏在一旁?我正思疑,聽到他在那嘀咕:“我爬到上面容易麼,就差一步可以出去了,怎麼這麼命苦呢,前面被小六給踹下來,現在又被小匣子給壓下來。”
我的額頭冒出黑線,但從他嘀咕的話意中獲取到訊息。他說他是爬上去的,那就是本來他就在這下面了,我清清嗓子問:“你是怎麼下來的啊?”
瘋子覷了我一眼,腦袋一歪道:“還能怎麼?跟你一樣唄。”只當他在氣惱我把他給連帶又摔下來了,所以也不在意他鬱結的口氣,擡頭看了看上面又問:“你也是被藤蔓給拉下來的啊?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坑洞?有找過周旁看有沒別的出口嗎?”
邊說我邊去摸,等手觸及時一愣,耳旁聽到瘋子在道:“這不是坑洞,是樹洞,我們在一棵樹心裡。”我也發覺了,觸手是木質的,而更感吃驚,怎麼會有這麼粗壯的樹?難道這是食人花的底盤?沉念間把心頭思疑說了出來,瘋子聽到後說:“那不是食人花,是奠柏,類似於捕人藤,但它卻是樹。這棵估計是千年老樹了,樹心都往上長到頂端,裡面成了空心的,觸鬚是它的莖。”
這是我第一次正視瘋子,即使他現在的樣子有些慎人。記得許玖推薦瘋子時,說他自由職業,有特殊技藝,當時我只當是玩笑話,這時才恍然,原來他們這些人都不尋常,包括這個瘋瘋癲癲被喚作瘋子的人。就他口中說的“奠柏”我聽都沒聽過,而在上面顯然落景寒也認錯爲食人花了,高城沒有開口,也不知他有看出區別沒。
關鍵是......“那這棵樹的致命處在哪?頂上還是這?”
瘋子指指上面,“這裡都成空心的了,所有的養分都匯聚到頂了。”
如此還好,至少高城那條路沒走錯,否則後果我不敢想象。想到一事又問:“剛纔喊不要點火的是你嗎?爲什麼只一點火星就躥出那麼大的火舌?”
“剛不是跟你說了嘛。”
我愣了愣,“你說什麼了?”蒐羅腦中,也沒想起他剛有提及關於火的事。
瘋子長嘆了口氣,煞有介事:“我不是說了跟你一樣嗎?”又一次指指上面,再指指下面。我真心感到無力,與他溝通好睏難,陸續與許玖又不在,他們要在的話估計能立即“參悟”瘋子的意思。只能隨着他“不算多”的提示擡頭向上看再一點一點循到底下,忽的一頓,腦中靈光閃過,我似乎明白瘋子的意思了。
他說的“一樣”,是指與我從上面摔落到底下的過程和步驟都一樣,也就是說他也先是到了這洞口處發現了這棵酷似食人花的奠柏,然後想點火燒它,最終卻被延伸出來的觸鬚拖拽進樹洞。隨後他從這底下往上爬,爬到頂端時遇上了我......又把他給砸了下來。
呃,這麼一想,我很有些心虛。連忙轉移話題:“你怎麼肯定這樹就是奠柏的?起初你也是想用火攻的嗎?”瘋子突然朝地上淬了一口:“我能認不出這鬼東西?你三爺爺當初差點栽在它手裡,滅了它就是用得火,哪知道這鬼地方空氣中有易燃氣體,差一點把我的髮型都燒亂了。”
“......”我無語對之,實在不忍直視他那所謂的髮型。
瘋子終於體察到自己的失態,貌似不好意思地解釋:“小匣子啊,我剛只是一時憤慨,沒別的意思啊。”我點點頭:“嗯,一時憤慨,三爺爺。”
瘋子的黑臉一僵,表情像哭。我暗自覺得好笑,卻也訝然,原來他還曾親眼見過這種植物,也知道火能滅它。可是空氣中有易燃氣體是怎麼回事?但想剛纔情景,確實有些像,否則光一點火花如何能將藤蔓點燃起來。
追究這些無意義,既然剛纔瘋子能爬上去,現在我們同樣還能再爬上去。問題是頂上覆蓋層層密密的藤蔓要如何辦,而且我們也不得不想辦法出去,因爲很明顯這裡面空氣稀薄了。
我捅了捅瘋子胳膊,“誒,你前面下來時頂上被蓋住了嗎?”
“蓋了。”
“那你用什麼辦法把它給弄開的啊?”
他看我一眼,“不是有你們在那吸引着嘛,我當時若不嚎一嗓子,已經出去了。可......可誰讓你是我小匣子呢,我不能眼看着你誤入歧途啊。”
我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縮回了手,想了又想決定開口:“瘋子,之前不是商量好不叫小匣子,喚我小夏嗎?”他答:“基於咱兩的感情,我還是覺得小匣子要親暱一些,就像小六與小九,多親切的稱呼啊。”
我蹙了蹙眉,又道:“那之前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咳,並不合適的。”
“有啥不合適?很合適啊。”
覺得自己是在雞同鴨講,還是作罷。無力地說:“先想辦法把我腰上這東西給弄掉吧。”一直被那觸鬚箍着,有點胸口發悶。瘋子低頭看過來後眼睛一亮,“早說啊,這簡單,看你三哥的本事。”我很難控制眼角或嘴角不抽搐,什麼時候他又成三哥了?
不過他倒不是吹噓,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啊掏的,也不知掏出什麼,往我腰處一灑,觸鬚立即縮走,我的腰上也一寬。不由驚異地問:“你灑了什麼東西啊?”
答案出乎我意料:“鹽。”
只聽瘋子頓了頓後就嘿嘿一聲笑,湊過來小聲說:“你別小看我這鹽啊,它不是普通的食言,是我往山裡頭跑了一趟又一趟採集來的山鹽,對付一些食肉植物很有效。等回頭出去了,我給你兜着藏一點,好東西啊。”
我飄了眼他手上不算白的鹽粉,輕應了聲好。我大抵明白爲何瘋子與魏東是一起滾下來的,魏東被關進了那籠子裡被注入了藥物,而他卻活蹦亂跳地還在外面。原因在於他不簡單,他說曾一趟一趟往山裡跑,目的我是不知道,但知道這樣的人沒點經歷和本事是活不到今天的,另外,他的腦子很活。
而等過片刻,我又一次見識到了瘋子的特殊本領。少了腰間的束縛後,我伸展了下手腳就站起來,然後對瘋子道:“再爬一次吧。”
他苦巴巴的臉,對我念叨:“這次可別再拖我後腿了。”我說我在你下面跟着,要壓也是被你壓着砸到底。他很是思考了下,才點頭。
一分鐘後,我驚愕地擡頭看着已到幾米高的身影,還是第一次看人攀爬如此快的。瘋子並不知我心情,還在上面喊:“小匣子快上來,我等你。”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到他下面,喘着氣問:“你怎麼爬那麼快的?”
他好奇反問:“快嗎?我已經放慢了速度等你啊。這速度與山林裡的野猴子比,一定是被抓住給撕了的。算了,小匣子你上來些,我帶着你爬吧。”
等我爬高到他身側,就見他伸出黑乎乎的爪子,我遲疑了下將自己的單手放了上去。瘋子的手不像高城那般修長,掌心很粗糙,都是硬硬的老繭。雖然他把對我那點意思常掛在嘴邊,可我始終不覺得他真對我有什麼想法。至多就是認可了我,有好感而已。
斂去雜念,在瘋子的拉拔下,我攀爬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但即使如此,三十來米的高度也不是如此容易爬得上的,若瘋子只單個一人應該已經到頂了,卻多帶了我這個拖油瓶。他也累得不行,氣喘如牛,嘴裡嚷嚷:“不行了,不行了,體力不支。”
再爬之前,他塞過來一包東西,“放兜裡。等下到了上面萬一再有觸鬚來卷,就用鹽灑它,三哥我得歇歇,你先上。”我老實不客氣地把東西接過塞進口袋,突然覺得不對,剛瘋子說他一人爬到頂上,而且看他起初爬的速度那麼快,按理不至於到這種脫力的地步。
心中閃過不好的念頭,從上到下近三十米,我是因爲有觸鬚卷着拖下來,可瘋子沒有,他幾乎就是直摔下來,最後還被我給壓在身下......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以極輕的聲音問:“瘋子,你是不是受傷了?”瘋子搖頭擺腦回道:“誰說的?受什麼傷啊?你三哥我厲害着呢。好了好了,不就是讓你一個人爬嘛,這點距離也懶,來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