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沒有意外
兩聲重咳突兀地響起,我的身體一僵,糨糊般的腦子立即清醒,我倆還在警局,而且是在這人來人往的審訊室外走廊裡!身體要比腦子更快有反應,手抵着他肩膀想要推開,可他絲毫沒放鬆力氣,只一個翻轉把我壓在牆上用身體遮擋走廊另一邊的視線,仍舊強硬地迫着我的脣不肯退離。
氣息逐漸變得紊亂,等到他終於滿意地退出脣舌時,我重重喘息着,並且有些羞赧地紅着臉。他伸手捋了捋我鬢角的發,抵着我的額低語:“小竹子,你心跳加速了。”我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又是兩聲重咳,終於拉離他的視線微側開身,這時我也終於看清那處站着的三人:局長、張繼、徐江倫。只從臉色看,就可辯知出剛兩次重咳的人都是多時不見的局長,他此刻正滿臉尷尬。張繼的目光一貫的森涼,而徐江倫的臉色似乎有些白,神色怔忡。
局長斂去臉上尷尬走過來,“高sir,這次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這l&k案全部審結了,不能再有下一起命案出來。”語氣帶了堅定與決絕。
高城嘴角淺現弧度:“那就找到最後一人吧。”
衆人肅色。
曾被綁架的八個人到j導爲止,死了七個,還只剩那個叫易楓的人。另外,楊曉風是男是女,什麼身份,綁匪綁架他們八個人找楊曉風,這中間又有什麼聯繫?
事情不查不知道,查了之後令所有人震驚。不再像之前那般信息查無可查,一調檔案查到同名同姓叫楊曉風與易楓的人有很多,但這些人裡只有兩個人是特殊的,他們不但在同一座城市出現,而且是同一所學校。
廣平市,秦南師大。
楊曉風,女,就讀秦南師大犯罪心理學系。
易楓,男,就讀秦南師大商學系。
兩人是同一屆,傳聞是男女朋友關係。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兩年半前秦南師大圖書館發生一起重大火災,隨後楊曉風與易楓兩人都從這所學校銷聲匿跡,院方沒有給與任何說明。
於是,在地點上這八個人,不,算上楊曉風應該是一共九個人有了聯繫,全都或曾到過、以及呆過廣平這座城市。
猶記得之前高城概括過的訊息,兩年多前杜向遠與吳炎曾一同出席了廣平市一所高校的招標會議,這所高校顯然就是秦南師大。時間雖相差了半年,但不排除他們兩人曾事先到過學校做過視察,只需調查他們出差外省的記錄痕跡就可分明。同樣的道理,於姜宏修和童子琪也適用。
線索就是一條通,條條路都通。基本沒花多少時間,各路調查蒐集的證據都已彙總過來。
兩年半前,杜向遠與吳炎入住廣平市區恆遠酒店,與校方領導有過接觸;同一時間,姜宏修作爲贊助人爲該校提供一批近百臺的電腦設備,與校長諸人會面;巧的是,j導與何洲曾被秦南師大聘請當了一個月的舞臺劇社指導。
時間終於全都撞合在一起了!
也就是說,兩年半前的那場火災發生時,這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聚集在秦南師大。矛頭指向了火災,一定是發生了一件什麼事導致了這個重大意外,而這個意外又導致了楊曉風與易楓的失蹤,從而有半年後那次綁架。
在沒更進一步證據前,高城沒有給與過多的言辭判斷。我大致明白其意,幾乎所有人都會想是否楊曉風與易楓這對情侶的失蹤與那火災有關,他們是喪生在火場了?而且圖書館失火,除去他們兩人,還有沒有別人可能葬身在火中?但問題是,半年後的那次綁架又似乎把這些疑點給推翻,首先易楓在被綁架的八人之列,他沒死;其次綁匪在找楊曉風,意味着她也應當沒死。那又是出於什麼原因失蹤不見了?
關於楊曉風的身份背景:單親家庭,y市人,母親早故,父不詳。就這麼單一的一行字,沒有更多註解,平白而簡單。相比之下易楓要具體些:廣平市本地人,父母移民加拿大,戶籍被遷移。他一人獨居,在市區繁華中心有一套精品公寓。
照片調出來,首先看到的是楊曉風的,很清秀漂亮的一張臉,扎着馬尾,像衆多普通的大學生一般洋溢着青春氣息。但與衆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很沉定,有着不屬於她年齡的深遠。默掃過照片底下她的資料訊息,犯罪心理學......應當是與這專業有關吧。
後一張是易楓的照片,很清俊,削短的頭髮,一件白襯衫,眉眼間帶着笑意,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再後是一張兩個人的合照,比肩而站,楊曉風臉上表情有些彆扭有些羞赧,易楓卻是笑咧了嘴,兩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似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對大學生情侶,可卻偏偏圍繞他們有了一系列“後續”。一切訊息似乎就終止在這,後面就如被橫加斬斷了般,再無一絲痕跡。
楊曉風的蹤跡固然難查,沒想到易楓也一樣。他在廣平市的那套公寓被證實自兩年半前火災之後再無人入駐,他移民加拿大的父母移居它地,暫無法聯絡上。除去j導口中所述兩年前那次綁架案裡曾出現過外,外界根本沒一點關於他的訊息。
顯然要從這條線追蹤下去不太可能了,只能另換它線,目標鎖定秦南師大。
廣平市與h市分在兩個不同的省,相距幾百公里,車程需四五個小時。此行以張繼帶隊,h市這邊由局長親自坐鎮。在南下的路上,我終於找到機會與高城獨處。他仍然堅持開自己的車而不坐警車,即便是局長也拿他無奈何。
在人前高城一向都會有保留,我想知道他心中另外那部分的推斷。斟酌半響後,正準備側面敲擊了詢問,高城卻先開了口:“用你的角度形容下那面具人。”
我愣了下,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心思轉到了這裡。迷宮案裡面具人那段視頻是截獲不下來的,聽他話意應當是已從別的刑警口中得知了大致情形,目前警方已將面具人定爲綁架何洲、j導並埋下炸彈殺死何洲的第一嫌疑人,只是證據短缺無從查起,只能暫且擱放。
心頭猛的一顫,一念從心底冒出:會不會這面具人就是兩年前那起綁架案的綁匪?如果是,殺人的動機就有了。楊柳岸,曉風殘月。楊曉風,爲你而來!
爲了報復!兩年前不殺是因爲沒找到楊曉風,兩年後殺盡所有人是因爲......確定楊曉風已死嗎?那這個人與楊曉風又是什麼關係?
“小竹子,你在當着我的面神遊嗎?”不鬱的聲音打斷我的沉思,擡起眼見高城側臉微黑,連忙回道:“那個面具人戴了一副黑白麪具,白麪正常,黑麪是張鬼面,與之配套他的衣着......”高城打斷我:“是你的視角!不是重複這些能從任何一個在場人口中得到的訊息。”
我的視角?他是想聽我的判斷?沉念想了下才道:“雖然面具人在視頻裡的衣裝只呈露了部分圖案,但通過他呈現出的畫面感我還是看出了黑白各自代表什麼。左邊白色代表愛神aphrodite,右邊黑色代表死神thanatos,一白一黑反差對立,應當隱藏了什麼深意。但在當時我心情焦慮解答不出來。他表面上看似針對我設局,其實應該是針對你,他的最終目的是想置你和j導於死地。”
高城突的一腳剎車,車子停在了馬路中央,他側轉過身,眸光熠熠地看着我說:“你錯了,他一切佈局都是對你。而且,你解了一個最大的謎題。”
我頓覺莫名,思緒又跟不上他了,“迷宮東西兩邊,只有一條通往西邊的路;東邊是真炸彈,西邊是控制東邊炸彈的主機。你在東,徐江倫在西,他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要將你和j導一同炸死在迷宮內嗎?只是他忽略了你這個意外,一定沒想到你會破解了他的炸彈,並把j導給帶出來,從而牽引出這許多訊息。”這些在事後我都整理得一清二楚了。
車後喇叭聲在燥亂地響,高城又重新啓動,等車子正常行駛後才嘴角牽起諷涼的弧度:“一個蓄意要殺人的高智商者,是不會允許意外發生的。所以,不是意外,也沒有意外。”
我怔然而問:“什麼意思?”
“綁在蔣星宇背上的定時炸彈雖然繁瑣,但它不是立時即爆的那種,能被我解下就代表着留有餘地在。若真正不想留活口,那麼遊戲沒有存在的必要,他也不會故弄這許多玄虛。”
我想我是有些明白他意思了:“你是說面具人是故意留破綻讓你破解那枚炸彈並帶j導逃脫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問得好,爲什麼呢?任何事都存在動機,既然動機不是殺人,那就意味着有另一層深意。倒是我當時棋差一招,受了主觀情緒影響,走進了他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