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宋氏回話，李水生卻是一個箭步衝到了屋子裡頭，臉色鐵青，衝着尤氏喊，“我嫂子不嫁旁人，你走！”
尤氏並不惱怒，只笑着柔聲開解，“這從前是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嫂子既是嫁到李家，論理來說是不能再改嫁的，可這是從前的事兒，現如今這世道變了，你也不能攔着你嫂子不是？”
“我說了，我嫂子不嫁旁人！”李水生說着話，便拽起了尤氏的胳膊，將其往外拖，“往後不許再來我家裡頭給我嫂子說親！”
李水生生的高大，手中力氣也不小，尤氏生的個頭矮，身量纖細，被李水生這般拖拽推搡，踉蹌了好幾次。
待好容易穩了身形後，尤氏仍舊勸說，“水生，你年歲也不小，也該懂些事，旁的不說，就看在你嫂子拉扯你這麼幾年辛苦的份上，也該爲你嫂子往後打算打算才行……”
“你走不走！”李水生順手拿起了竈房牆根兒處立着的大掃帚，作勢便要往尤氏身上拍。
“哎，你這孩子瘋了不成！”宋氏急忙阻攔。
見李水生不作聲，宋氏嘆了口氣，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先跟我回去！”
宋氏怒氣涌上心頭，再次給了李水生一下。
李水生打定了主意，這纔打了個哈欠，再次翻了個身後，閉上了眼睛。
“我懂。”尤氏忙道，“這男人愛面子，又覺得女子應該三從四德，一女不該侍二夫，水生年歲不大，更會這般覺得。”
她……想嫁人嗎？
嫂子也總將他的親事掛在嘴邊……
“往後你敢來一次，我便轟你一次！”李水生仍舊是放了狠話。
各自陰沉着臉，一言不發，許久之後，宋氏才嘆了口氣，開了口，“我沒有想到尤娘子今日來是給我提親的，不過你放心，我並不想嫁給那個劉鐵柱。”
夜漸深，燭火跳了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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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水生覺得是水生覺得，大主意還是得宋娘子自己拿才行，倘若宋娘子當真要嫁，那李水生還能將你綁在家中不成？”
但李水生有這份心，卻也讓她覺得這麼多年的辛苦操勞，算是有了回報。
照顧不照顧，孝順不孝順的，宋氏確實不大在意。
“我知道這事兒說的突然，宋娘子難免覺得有些意外，不過此事也不着急，宋娘子先好好想上一想，等過幾日我再來尋宋娘子。”
急的宋氏照着李水生的肩膀來了一下，“說啥話呢，不讓尤娘子進家門，往後你的親事咋辦？”
李水生乖乖跟着往回走。
預計在縣學待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她得抓緊時間，將每日周山長教的所有字全都學會，這樣才能加快進度，儘可能的多學一些字。
一旁的江竹果見狀，也效仿着擦了擦臉。
再等幾年，待他攢夠了足夠的銀錢，便向嫂子說明所有吧。
待將尤氏帶出院子，甚至往外走了半個衚衕，宋氏見李水生沒有追上來，這才鬆了口氣，給尤氏賠不是，“尤娘子見諒，水生平日裡不是這個模樣，大約是一時難以接受李家婦改嫁……”
李水生皺了眉，最終將想要辯解的話嚥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仍舊收穫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得罪冰人，那是最要不得的。
只是，再過兩年，李水生要成家，要照顧自己的妻子，養育自己的孩子，往後的日子，她還得靠她自己。
都說長嫂如母，宋氏自認她盡了自己的本分，對李水生也算是盡心盡力的照顧。
“嗯。”李水生點了點頭，“嫂子不用嫁人，往後我會好好賺錢，能養活嫂子，照顧嫂子。”
“好。”李水生應下，去收拾洗漱。
夏明月這般想，拿帕子在水盆中浸了浸，打溼後擦了擦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嫂子說她不嫁劉鐵柱，卻並不曾說她往後不會嫁人。
二人回了堂屋，在方桌前坐下。
這一巴掌，比方纔打的更重。
宋氏從未見過李水生這幅模樣，嚇得不輕，見無法勸阻李水生，又急忙先將尤氏送出去。
可他現在賺的錢有些少，不足以帶着嫂子去旁的地方安家……
“小孩子心性兒做出來的事兒，宋娘子自己也別往心裡頭去，主要還是要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劉鐵柱這事兒……”
可此時的李水生卻是紅着眼睛，額頭上的青筋凸起，像極了發狂的野獸一般。
說罷，不等宋氏回話，尤氏便拍了拍宋氏的手背，急匆匆離去。
她嫁到李家守寡這些年，受了許多勞累，更聽了許多風涼話，甚至在公婆去世後，帶着李水生吃了許多的苦頭。 但她都熬過來了。
倒不是被打的疼，是他擔心宋氏打的手疼。
宋氏聞言，心中略感欣慰。
“不辦！”李水生氣鼓鼓地頂了一句。
但方纔剛因爲提親之事生了一場氣，這會子宋氏也不好再在李水生跟前提他成家的事兒，只道，“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夏明月見她困得厲害，笑道，“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快去睡吧。”
現如今，李水生長大了，也知道心疼她，孝順她。
宋氏每日累乏，睡得頗快，反倒是李水生，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哎……”宋氏想攔上一攔，再說上幾句話，卻只瞧見李水生走了過來，便只得先去阻攔，“你做什麼，先回家去！”
這樣的話，若是嫂子同意，他也有能力帶着嫂子到旁的地方安家落戶。
夏明月眼皮子有些打架，卻還強撐着繼續練字。
嫂子會嫁人嗎？
要不，直接跟嫂子說明，也好讓嫂子知曉他的心思？
可若是嫂子在意外頭人說三道四怎麼辦？
或者，乾脆帶嫂子去旁的地方落腳，避開所有人？
一番忙碌，各自回屋。
“還撐得住。”江竹果拍了拍臉頰，戲謔道，“主要是怕夏姐姐嘴上說用功，實際上等我走了，就一個字也不寫，直接上牀睡覺，所以得監視着才行。”
夏明月自然知曉江竹果是怕她完不成課業，第二日懊惱，所以纔在這裡熬着陪她，笑道，“你呀……”
“夏姐姐別玩鬧，快些寫是正經事。”江竹果連聲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