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很快派人將這兩封厚薄分量明顯不同的信分別送了出去。
而這邊,夏明月也已經到了步雲樓的後廚。
婁山子如同獻寶一般地將盤子端了過來,打開上面扣着的碗,呈現在夏明月面前。
遞上筷子,婁山子笑眯眯地介紹,“師父嘗一嘗,新菜,草頭圈子。”
草頭圈子?
聽到這樣的名字,再看那盤中的菜,果然是一層綠瑩瑩打底,上面放着幾個切成圓圈塊,濃油赤醬的紅燒大腸,深綠間綠,甚是好看,單單是看了,都覺得食慾十足。
“不錯。”夏明月點頭,“怎麼想到做這個菜,還起這樣的名字?”
草頭圈子這道菜,在現代社會時夏明月並不陌生,是上海本幫菜極具代表性的菜餚之一。
其食材主要是豬大腸和苜蓿,前者處理乾淨,先燉煮後滷,直將滷汁完全收緊,澆上勾好的薄芡,將燒好的圈子放到用豬油、醬油、白糖大火煸炒至斷生的苜蓿上即可。
這般做出來的圈子酥爛軟熟,肥而不膩,而苜蓿翠綠除油,吃起來清淡可口,與濃油赤醬,滋味醇厚的豬大腸搭配起來,真正是相得益彰,美味可口。
只是,草頭圈子這樣的菜,出現的時間偏晚,大量食用更晚,此時驟然被婁山子做出來,夏明月還是十分意外。
“也算是機緣巧合。”婁山子如實回答,“先前大虎和二虎做的冰糖肥腸,現在天氣熱,冰糖容易融化,不容易形成硬殼便不再做,有些食客便吃不到,便時常會議論一二,我們便盤算着想做上一道以大腸爲食材,但又適合這個時候吃的菜。”
“那日我在前頭,聽到有人提起曾在家鄉吃過的一道菜餚,名爲草頭圈子,滋味美妙,哪怕他離家數十年仍舊對這滋味念念不忘,他雖嘗試自己做,卻也始終做不出來地道的滋味,我覺得有些好奇,便再追着問了問這草頭圈子的做法。”
“後來又琢磨了好幾日,算是將這草頭圈子給做了出來,我們一衆人皆是嚐了嚐,自覺滋味不錯,所以特地請師父過來,也嘗上一嘗,看看如何。”
原來如此。
她穿越而來的時代並不存在於歷史,想來許多東西出現的時間,也並不曾按着實際而來。
這草頭圈子,在這個世界裡,應該是某一處的地方美食,深受喜愛。
既然如此,那她更得嘗一嘗爲好了。
夏明月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圈子入口。
豬大腸切成的圈子大小也合適,一口一個,吃起來十分合適,且豬大腸處理的乾淨,燉煮時也加了足夠的配料,火候掌握極佳,口感軟爛適宜,不油不腥。
滷汁滋味鹹甜適口,勾芡的分量也掌握的極佳,吃下去時真正是滋味醇厚,十分滿足。
而這苜蓿,也就是草頭,在下鍋翻炒時,油溫夠熱,動作夠快,能吃得出來是一斷生便被盛裝了出來,因而吃起來清爽可口,但又因爲是用豬油翻炒,讓草頭充分吸收了豬油的鮮香,吃起來更加別有一番滋味。
“滋味不錯。”夏明月連連點頭,順手又往口中送了一塊圈子,誇讚道,“火候,調味皆是上乘,看起來咱們步雲樓又要多一道招牌菜了。”
見自己的手藝被夏明月誇讚,婁山子滿心歡喜,興奮地將手搓了又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夏明月笑道,“你現如今的手藝比着從前又精進了許多,想來往後再有什麼新菜,也不必我手把手地來教你,你自己便是可以自學出師。” 脫離師父的教導,自己開始琢磨菜式,手藝能夠做到精益求精,於學廚藝的人而言,這是又到達了另外一層境地。
不得不說,她的眼光還是準的,婁山子雖然入門慢,卻是學的踏實,學的認真,能夠做到厚積薄發。
這樣的人,往後在廚藝的造詣上,不可預測。
夏明月爲自己能收這麼一個徒弟而欣慰,更爲婁山子的往後而高興。
婁山子再次得到誇讚,整個人越發有些害羞,只抓着耳朵不好意思,“師父過獎了……”
“夏嬸嬸從不過獎!”趙大虎插了話。
“對。”趙二虎表示贊同,“夏嬸嬸只說實話,所以婁大哥現如今的手藝是真的厲害的!”
兄弟兩個人也對婁山子表示認同,甚至衝其豎起了大拇指。
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婁山子心中也是越發信心倍增,用力點了點頭,“嗯!我現在,是厲害的!”
夏明月笑眯眯地看着自信滿滿的婁山子,而後又看向趙大虎和趙二虎兩個人,“說完了你們婁大哥,現下便是說說你們兩個人如何?”
啊?
要說他們兩個了嗎?
趙大虎和趙二虎兩個人頓時有些心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話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倒不是他們兩個人近日有犯什麼錯,相反,他們兩個人現如今做菜做的十分規矩。
但也正是因爲太規矩了,反而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就連近些時日時常來步雲樓吃飯的老食客,都忍不住和葛掌櫃唸叨,“這近些時日來,趙家兄弟所炒的菜,不能說不好吃,可這吃着的時候,總覺得好像還有些不夠,總感覺像是缺點什麼似的……”
而具體缺什麼,那些食客也說不清楚。
但若是要形容的話,有些像一壺即將燒開的水,眼看着壺底似乎要冒起了氣泡,但這壺水就是沒有徹底沸騰,感覺遺憾滿滿。
趙大虎和趙二虎二人知道這個情況的存在,更是知曉出現這個情況的緣由。
日復一日地圍着竈臺,每日做的都是那些菜,似乎從未有過任何改變,就好像他們是在地上旋轉的陀羅,每日被鞭子抽打兩下後,便開始每日的旋轉。
毫無新意。
這種乏味的生活讓他們兩個覺得有些無趣,對於做菜這種事自然也就少了從前的激情。
而對於廚子來說,菜餚是最能反應其心緒的東西,他們兩個興致缺缺,做出來的菜餚自然也就少了一些原本的滋味。
夏明月見兩個人默不作聲,也是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