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與顧長蕭匯合之前,雖然已經逃到北疆邊陲,但錦歲還是會感到擔憂,路上休息的時間很短,儘可能地多趕路。
與顧長蕭匯合之後就不同了,錦歲完全就是成了實地考察的心態,來時一路太匆匆,並且那時是正冷得的時候,冰天雪地,天地灰濛濛。
部落遷徙,沿路都沒碰到幾個放牧的部落。而這回程就不同了,靠近南邊的地方冰雪開始有融化之勢,羊蹄輕扒就能啃到草根。
沒有肥沃牧場的小部落都遷徙了回來,從路上等着跟這支夏使團交易的部落明顯增多。
顧長蕭說不能那麼快回邊城,因爲他要等着北疆使團的消息,他派了一支西北軍暗中跟隨,要一路跟到長安。
他擔心譽王提前得到消息,會派人阻止北疆使團到長安,所以他要等使團過了西北關才放心回邊城。
這樣的話錦歲就有更多的時間在北疆逗留,她的‘仙姑’大業雖然不能在王庭開展,但在路上開展也一樣嘛!
藉着跟各部落交易期間,她會帶着黑虎去小部落看看。哈哈,錦歲還把之前凌爺爺給她準備的小道士衣裳翻出來。
配上一件紫色披風,頭髮束成道士的髮髻,再拿個拂塵,清清冷冷地往那一站,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她就這樣去部落做客,還大方地很,看到孩子送糖果,看到老人送茶葉,看到女人送一塊手帕、香囊或是琉璃戒指,對方都高興的立即要宰羊招待她。
送東西當然不是重點,主要是建立起貿易站,再看看附近有沒有農田,宣傳一下我們高價收的經濟作物。
還有收兔毛羊毛的事更要重點宣傳,當然遇到有人生病求藥,她也不吝賜藥。
謝茂林等西北軍將士都看呆了,小聲問黑虎:“季姑娘到底是幹什麼的?”
黑虎用錦歲曾經說過的話回他:“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咱季老大身份百變,需要她是什麼人,她就能當什麼人!”
謝茂林聽着不太對:“這不是騙人嗎?”
黑虎不樂意了:“那不騙人,你去跟北疆小部落交易去!”
謝茂林只能報以乾笑,就季姑娘裝個道士完成的事,抵過大夏派多少使團。
大夏使團路過,小部落只會聞而撤離,怎麼可能宰羊備酒請你!
季仙姑的名聲打出來,是在錦歲遇到一羣牧民,捨棄幾隻倒在地上的羊開始。
她好奇地問:“這些羊你們不帶走嗎?”
那牧民不會說漢話,由一個懂北疆話名叫張同方西北軍將士從中翻譯。這翻譯簡潔的,就跟當初寒星翻譯戴夫的話一樣。
“病了,帶回去會傳染給羊羣,只能讓他們死在這裡。”
黑虎不懂:“病了能宰了吃啊!”
“北疆人不吃病倒的羊。”
“那就留在這裡?”
“是的,他們認爲死去的牲畜會滋養草場,回饋大地。來年這一片的草會更旺盛。”
這在我們夏人的文化裡完全無法認同,別說這病得還沒死呢,就算真病死的牲蓄那也是肉啊!怎麼可能扔了不要!
“怪不得我們一路總看到完整的牲畜骨架,原來他們真扔了病死的牛羊不要啊!”
黑虎嘶着牙:“真是怪!自家病死的牛羊不吃,跑去搶別人的糧食吃!”
錦歲見張同方張嘴,她忙道:“這句不用翻譯!”
對方的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跳:“季姑娘,我有分寸。”
就差說我不像黑虎,不傻!
現在不說討論別人民族習慣的問題,而是錦歲在檢查這些被勢的病羊,很有信心地對張同方說:
“你問問牧民,這羊我要是救活了,能不能帶走?”
那牧民怔住了,似乎沒聽懂。張同方又比劃着重複了兩遍,終於對方聽懂了,這個漢人的聖女,會治牲畜瘟病! щшш✿ttκΛ n✿CO
牧民第一時間不是回答,而是快馬回族裡。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幾人傻眼了:“這是幹嗎?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錦歲失笑:“管他呢!先救治再說。”
她沒用在空間製作的抗生素,那太貴重,量又少,留着人用都怕不夠。
而是用邊關軍醫做得的青黴素藥水,讓黑虎他們戴上手套和口罩把病羊抓過來,她依據病羊的病情和體重,挨個灌藥水。
有些羊蹄或外傷發炎流膿的,則拿淡鹽水清洗。又熬了板藍根等草藥,混在草料裡讓羊吃了。
一天當然治不好,但等那逃走的牧民帶着部落的人和族長趕來時,他親眼看到那羣倒下的羊裡,有兩隻病症輕得已經站了起來。
當即直呼神蹟,跪在地上向聖山的方向磕頭。
錦歲無語,你不應該給我道謝嗎?爲什麼要謝神靈?
呃,在他們的認知裡,是神靈送錦歲來北疆的,也是神靈指引錦歲治好了他們的羊,所以還是得先謝神靈。
族長非常激動,他已經收到信,知道有一支夏使團隊從王庭回到大夏,會路過部落。
但他的部落發生了牲畜瘟疫,牛、羊死得太多,他沒有多餘的羊來交換物資,所以就沒有派人在這裡等着。
結果沒想到,這個夏使竟然如此厲害!能把連巫都治不好的病羊治好了!
那族長立即邀請錦歲進部落坐客,這次錦歲拒絕了,而是給他們藥自己來治療病羊。
因爲這事一行人在部落附近紮營五天,結果事情傳開,五天裡不少部落的族長快馬趕來求藥。
藥當然不能免費給,除了拿戰馬換之外,還要立下協議,跟邊城建立貿易往來,允許邊城在這裡建貿易區。
只要他們同意,以後邊城每年都會向他們提供治牲畜的藥。當然,治人的藥也有。
我們季仙姑醫術得神靈傳授,治人治牲畜都極高明!
錦歲以爲他們會在建貿易區這事上面爭執一下,不太願意貿易區侵佔自己部落的領土。
結果他們爭執的竟然是貿易區建在誰的部落?爲爭這個差點動了刀子,錦歲不得不答應貿易區是流動的。
除了固定的驛站,每月開的集市在各大部落中流動。
他們爲了爭在自己部落開集市的次數,還願意給邊城讓利,吵個不停。
好笑的是錦歲說,要是有別的部落願意加入,貿易區也能開到別的部落。
結果這些族長立即團結一致地表示,就在他們幾個部落開,新的部落加入只能加入貿易,但不能開到他們的部落。
因爲沒法籤合同,就用了最傳統的敬酒爲盟,這個酒就要請顧長蕭來喝了。
錦歲很有儀式感地做了幾塊刻着‘戾大無窮’的令牌,背面刻着‘商’字。
本來要做琉璃令牌的,誰讓北疆人那麼愛亮晶晶的琉璃呢!但她又怕太容易摔壞,就用精鐵做了。
她又另贈今日前來協議的六個部落族長,每人一樽琉璃雄鷹。哎喲,那叫個高興啊!
殺羊搬酒,點上篝火,熱鬧得跟我們漢人過年一樣。
雙方定下的貿易項目爲,北疆的羊毛、羊皮、兔毛、兔皮、肉乾、奶酪、生鐵、各類金屬、草藥、經濟農作物,以及最重要的戰馬。
錦歲又加了一個石油,並且表示只要發現石油礦,邊城可以派幫手來開採。
而北疆要的是鹽、糖、茶、絲綢、棉麻布、各類器皿、琉璃器、藥物、胭脂香水、草料等等。
顧長蕭特地說明,邊城糧食自己都不夠吃,不能用來交易,但可以拿經濟作物換。
同時約定好,雙方百年互不侵犯條約,只要一方打破和平,貿易立即終止,朋友變成敵人。
顧長蕭在這邊談貿易,錦歲的神醫旗子沒摘,這次是一羣人來排隊求醫。
她治好了一個小男孩的眼疾,眼角發炎嚴重感染,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光靠草藥來治眼睛很容易就瞎了。
男孩的母親跪在她面前磕頭,求她給個護身符。錦歲沒辦法,只好親手寫個‘平安’的紙條,和一個琉璃珠子裝進香囊裡,給男孩當護身符。
那母親給了一隻牛當謝禮!
沒有騸的公牛,力氣極大,黑虎差點沒牽住。這絕對帶不回邊城,沒辦法只好就地殺了吃牛肉。
謝茂林一路震驚太多次,已經習慣了。可算是明白黑虎那句‘跟着季老大,吃香的喝甜的’。
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上升!
沒跟着季姑娘之前,他們吃幹餅喝雪水,現在不光羊肉吃的多,連牛肉都吃上了!
要知道在大夏誰也不能無故殺牛,是重罪。
接着錦歲治好了一個族長兒子的腹痛症,其實是腎結石,幸好結石不大,她用鍼灸刺激,再從空間拿醫用器材配合着。
大量飲水之後,成功治好了他的長年腹痛症。
來求治女人病的最多,畢竟女人不好找巫醫治,北疆的女大夫又極少,就算有也是在五庭這樣的大州城,不會來到邊錘小部落。
這個大夏仙姑是女人,醫術又極高明,她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錦歲的氈房前排起了長龍,還發生搶位置打架事件。
錦歲只好安排出號碼牌,弄了個古代牌掛號就診法。
這些人來看病的先不說病症輕重,給的謝禮都豐厚,最少也是一隻羊羔。像那個治腹痛的族長兒子,直接送了兩匹戰馬。
搞得錦歲都不想走了,在北疆做遊醫太賺錢了!
五天後貿易商談完,又有五個部落來領了精鐵貿易令牌,而顧長蕭也等到了北疆使團的消息,他們成功過了西北關。
譽王安排得太晚了,或者說使團的動作太快,等過了關他們纔來,而這時根本無法勸離,官員已經飛速上報朝廷。
勸離的隊伍變成了接待,顧長蕭的人改爲保護周公公,因爲周公公嚇尿了好幾回,一直說着譽王肯定會活剝了他。
總之,事情的進展很順利,可以放心地回邊城了。
但據錦歲觀察,其實再多留幾天也無妨,顧長蕭不想留的另一個原因是,燕九的隊伍快趕到了。
他不想跟燕九一路同行,或者說他不想錦歲跟燕九同行。
好笑的是,季仙姑的名聲又一次反向傳回王庭。那些權貴聽說錦歲治好了誰誰的頑疾,治好了羊瘟。
頓時追悔莫及,原來季仙姑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有本事治瘟疫!
太可惜了,早知道當時就答應給她建個道觀,留她在王庭。
最後悔的就是巴特爾,他不是後悔當時把錦歲關到神宮,而是後悔沒用更過激的方式留下錦歲。
還怪託雅:“姐姐要是肯幫忙,悄悄把季仙姑帶走。現在她就是我們的人!”
託雅很無語:“你怎麼就不明白,漢人有句老話,叫強扭的瓜不甜。
你這樣強行留下季姑娘,她不會心甘情願幫你做事的。”
巴特爾覺得那句老話有問題:“瓜不甜也能吃,也能解渴!現在咱們連瓜都沒了!”
聽說戾王一行在小部落留了好幾天,他又起了派人擄回錦歲的想法:“本王可不算違約,是戾王他自己拖拖拉拉,這麼久都沒離開北疆。
本王說了,只要季仙姑人在北疆,我就要搶走她!”
幸好託雅一直防備着,巴特爾這次派得是託雷,託雅請流雲悄悄去說服託雷,千萬不能隨了巴特爾的意胡來。
沒錯,流雲被留在了王庭。
流雲本來對託雅的吩咐不以爲然,師姐留下我,是讓我傳播我們道觀,不是給託雅公主跑腿的!
但一聽事關自家師姐,這個腿要跑了!要是嘴巴無法說服託雷,他只能用手中的劍攔下他。
幸好託雷還算有腦子,很快弄清楚事情原委,連他也覺得巴特爾這事幹得太丟人。堂堂北疆王,幹出囚禁漢使的事來。
但他又不想明着拒絕北疆王,正爲難之際,流雲給他出個主意:
“你就帶人出去跑一圈,回來跟巴特爾說,我師姐他們已經離開北疆,你追不上。”
託雷瞬間眼睛一亮,拍着流雲的肩膀笑道:“不愧是季仙師的師弟!流雲大師就是聰慧啊!”
流雲驕傲地挑挑眉,哼,在北疆,我也能當軍師!
託雷很八卦地問:“你覺得王上要留下季姑娘,真得是爲了她的醫術嗎?會不會是王上看上她了?”
沒辦法,自己的妹妹是未來的王妃,巴特爾身邊別的女人,他這個當哥哥的總得替妹妹關注一下。
流雲鄙視地瞪着他:“我師姐可是道姑!斷情絕愛,怎麼可能嫁人!不管王上怎麼看她,她都不可能留在北疆的。”
這下託雷和門外偷聽的阿伊月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