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滴水,何不平自由落體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他都已經忘記了時間的存在了。
凌晨兩點,何不平送完最後一單,胸口一陣絞痛,眼前一黑趴在了方向盤上。
醒來之後就一直感覺自己在下墜,周圍扭曲着五顏六色的條紋,中間混雜着大片的黑色。
沒有任何聲音,時間一久,整個過程枯燥無味,他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自己大概是沒了。
終於,何不平的視野盡頭出現一抹蒼藍色,之後感覺自己驟然加速,墜入那一片蒼藍之中,整片蒼藍色平靜的水面瞬間沸騰起來。
他再次失去了感知,眼前一黑。
......
西涼州,佔地巨大的劉家祠堂內,幾個人有男有女,此時正如同熱鍋上螞蟻,坐立不安,煞白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空氣中充滿了壓抑。
劉家內府,巍峨挺拔的蒼山禁地,蒼山山頂的一處洞窟中。
何不平睜開眼,看見的是幾張紅着眼睛、充滿關切之色的臉。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很好聞的清香。
愣神片刻後,何不平突然醒悟過來,自己現在正處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環境之中。
這是一間十分寬大的石窟,明亮空曠,中間兩排幾人環抱粗的立柱,每根上面都環繞着一條蟠龍,龍背上延伸出一根根枝丫,上面懸掛長明燈,石窟頂部開出了一方三尺寬的天窗,可以看見外面的天空。
正前方,一尊巨大的青銅香爐,上面雕滿了花鳥魚蟲,正冒出縷縷青煙。
他身下躺着一塊很大的白玉玉臺,從上面溢出絲絲縷縷的寒氣鋪在地上,並不冷,給他一種清涼舒服的感覺。
屋內兩個人。
其中一個年輕女子,二十出頭年紀,身着藍色錦繡長裙,秀髮高高盤起,上面點綴珠寶玉石,肌膚雪白,五官精緻,一雙丹鳳眼雙目含淚,俏臉上全是焦急之色。
一箇中年男人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身着寬袍大袖束腰的服飾,頭戴發冠,身材魁梧,濃眉大眼,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
屋內兩個人看着何不平醒了過來,都大喜過望,一時間都圍了過來。
何不平單手撐起,想要坐起來,卻不想怎麼都使不上勁兒。不等他想太多,劇烈的疼痛感襲來,剎那間面色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水滾落,重新躺回在玉臺上。
玉臺前的中年男人看見何不平的變化,上前一把握住何不平的雙手,眼睛通紅道:“爺爺,魏老去請林神醫去了,很快就回來,您堅持住。”
說完,中年男人眼淚奪眶而出。
不妙啊!三四十中年的......爺爺!年齡那不是奔着八九十去了嗎?半截都入了土了都!
何不平聽着那一聲“爺爺”,宛如晴天霹靂,眼角淚水滑落,一方面是因爲現在的處境,另一方面是因爲太疼了。
彷彿身體被硬生生的撕裂般的疼痛時不時傳來。
何不平心裡萬念俱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屋內兩人發現何不平流下的眼淚,神色愈發的焦急。
這時候,一個老頭帶着另一個老頭進了房間。
手足無措的年輕女子看見來人彷彿看見了救星,帶着老頭直奔何不平走去。
老頭名爲林中道,西涼州煉丹高手,精通醫術,現在是劉家客卿長老。
林中道上前道了一聲“得罪了”,然後閉上了眼睛站在跟前不動了。
何不平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自己,身體一涼,他心裡還在納悶的時候,林中道突然上手脫去了自己的上衣。
林中道身上的長袍無風鼓動起來,撕開了何不平身上長袍,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包括何不平自己。
顯然傷勢極重,他蒼老幹瘦的身體上傷痕累累,許多深可見骨;胸口一道貫穿傷,透亮;腹部橫着一道傷口,隱隱可以看見裡面蠕動的內臟;披散的頭髮中頭骨凹陷。全身上下除了一隻手和一隻腳是好的,其餘的骨折多處。
林中道檢查完畢深色凝重,何不平冷汗直冒,不會剛活過來就要再死一次吧?
林中道站在玉壇前陷入了沉思,忽然開口道:“身外傷好治,神魂傷難治啊!”
他一頓之後接着道:“且傷口處潛有他人凝練的‘道韻’,非施加之人難解。”
一直繃着的那位年輕女子,再也堅持不住,雙眼含淚,聲音沙啞道:“懇請林叔叔,救救爺爺!”
“救命法有,只是道嬰崩碎,修爲怕是難以保留了。”林神醫嚴肅說道。
其餘三人聽完林神醫的話,都是臉色大變,好似牀上的何不平已經死了一樣。
見過衆人的反應後,何不平大急,用出最後的力氣抓向救命稻草,一把死死抓住林中道的手喘着粗氣道:“大夫......醫生......其他的我不管,先救我一條命再說”。
衆人看見何不平的舉動之後皆是一愣,沒有料想到平日裡的德高望重的家族老祖最後會有如此舉動。
反應過來的中年男人連忙行禮道:“林先生救命之恩,劉家沒齒難忘。”
“劉老先生傷勢過重,仰仗其修爲壓制傷勢,不能久拖。這樣,我開個方子,一天之內你要準備好!”林中道連忙將中年扶起,隨後說道。
接着林中道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玉瓶,倒出一枚黑色丹丸,俯身塞進了何不平的嘴裡。
藥丸入口,快速融化形成一股熱流,快速沿着何不平的四肢百骸流動,一瞬間何不平感覺身上的傷痛減輕了不少。
林中道神色凝重,和中年男人匆匆向外走去。餘下兩人人望着玉臺面如死灰,年輕女子忍不住嗚咽起來。
白髮蒼蒼的魏老看着眼圈通紅的年輕女子哀嘆一聲,出言安慰道:“瑤兒,老祖修爲高絕,加之有林神醫在,老祖會沒事兒的。走吧,讓老祖休息吧。”
名叫瑤兒的年輕女子,朝着玉臺上的何不平一拜,輕聲說道:“爺爺,你先安心休息,有林叔叔在,你會沒事兒的。”隨即擦去淚水和魏老一起離開了石窟。
偌大的石窟只剩下了何不平一人,從剛剛幾人的言辭舉止來看,自己好像在這個劉家的輩分挺高,而劉家在當地的勢力還挺強。
總算還有一線希望,何不平高懸的心稍微下落一點兒,不過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目前一點印象都沒有,這讓何不平心裡有些發慌,萬一哪天他們發現自己是頂替的,自己不會被宰了吧?
不過自己倒是可以藉助傷勢,來掩蓋一下自己已非當下劉家老祖的事實,何不平心裡暗中琢磨到。
一時間數條禁令從劉家內府發出,整個西涼州開始騷動起來。
漸漸地何不平感覺到身體的疼痛在身下玉壇寒氣的壓制下,竟在開始慢慢減輕。
何不平開始細細思索起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受傷的原因未知,但可以肯定是人爲。現在自己沒死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話肯定會有大麻煩。
何不平心裡有些沉重,這開頭就是地獄模式啊。
夕陽西下,洞窟頂部小天窗光線緩緩變暗,夜幕籠罩了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