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是上古唯一的福地,是生命最初誕生的地方。
彼時,天地六道未建,世間無神無魔,無妖無鬼,人與仙的界限模糊不清。
但天地間卻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古神蒼顏。他是上古唯一的神,開天闢地後的第一個神,也有人稱他爲崑崙山神。
他便是人的模樣,許是因爲他,後世之仙才會如此着迷於變成人的模樣。
在崑崙,所有的生靈都會得到天地的庇護,從出生開始就是仙,沒有例外。
上古的仙,大都是各種飛禽走獸,而且都喜歡自己原本的樣子。不像現在的仙,都喜歡變化成人的樣子。
但即便是混沌伊始,有思想的動物們也開始區分三六九等了。
崑崙山上有四神獸,地位超然。崑崙靈泉之上,是他們的領地,除他們於蒼顏外,任何生命不得入。
有一隻小兔子,好奇心旺盛的兔子,曾經偷偷地跑去崑崙山的頂端想要一觀崑崙聖地,崑崙靈泉的神秘。
本來這隻傻不拉幾的兔子是要爲其大膽的行爲付出被四神獸扔出崑崙的代價的,只是那一天在靈泉旁小憩的白虎一時興起,對這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東西產生了興趣,不但沒有懲罰她,反而留下了她。
從那以後崑崙四神獸之一的白虎有了一個小跟班,一隻白色的巨虎後面開始跟着一隻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糰子。在數萬年後的天地大變之前,這一大一小兩隻的足跡早已踏過崑崙的每一片土地。
開天闢地後十萬年,天地的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
六道初現端倪,無數亡靈死後無處可去,積少成多,鬼族應運而生。很多無法成仙的生靈,另闢蹊徑,想要獲得長久的生命,妖族就慢慢興起了,魔族倒是個特別的存在,無人知曉其一族從何而來,卻也來勢洶洶。
六族並起,魔君帝乙蠱惑鬼族與妖族,企圖吞滅人族,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爲建立天地秩序,古神蒼顏率領世間所有的人,仙於崑崙與鬼,妖,魔一戰。
那一戰,雙方損失慘重,神,仙,人以微弱的優勢獲得了勝利,蒼顏成功的將魔族封印於西北荒地黃泉之下。
鬼,妖兩族因失去了領袖,只得聽從蒼顏的安排,簡單卻影響深遠的天地秩序開始形成了。
戰後,崑崙一片狼藉。四神獸之一的白虎戰死沙場,蒼顏也因舊傷復發於天地大戰後萬年後仙逝。
光陰荏苒,如今已經是仙帝執掌三十三天的第十五萬年,當年的四神獸有三位已經位列神君之席。
崑崙山依舊是天地間最大最神秘的仙山,只是不再是唯一。
離然是仙界唯一的上仙,天地間最接近神的男人,可以自由出入三十三天。與崑崙山之主崑崙君情同手足,更是四神獸之一的當年唯一戰死的白虎。
無盡歲月的拼湊,終於在百年前他拼出了那個人的魂魄。
蒼顏死後數萬年,六道輪迴基本建立,除魔族外五界生靈彼此融合,天地間一幅欣欣向榮之景。
黃泉之上更是建立了地府,十殿閻王論功過,地府成爲了所有生靈的轉世之地。
離然便是第一個從地府轉世之仙靈,也是上古死去的衆仙中唯一獲得新生的。
天地大戰,其實於離然而言並不重要,那只是爲他無盡的生命增添了些許味道的經歷,他真正在意的從來就只有那一個。
天地大戰開戰不久他被魔君重創身受重傷,蒼顏令他返回崑崙靈泉先行療傷。
崑崙山的路早已被各種屍體佔領,這些倒下的有人,有仙,有妖,有鬼,皆是血肉模糊,死狀悽慘。
離然雖然傷感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被魔君重創的時候他其實走神了,心裡沒由來地發慌,那時他第一個想到了就是被他留在崑崙靈泉的小兔子。接近崑崙靈泉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表情愕然,猶如遭受了雷劈般愣在原地。
“此戰非同小可,我也無法在戰中照顧你。我已經同蒼顏說好,你便留在這靈泉旁,戰後我再來接你。”
這些話語猶在耳邊,只是眼前這滿目的鮮紅和那染紅清澈泉水的血又是從何而來?
撫摸着往日溫暖柔順如今卻冰冷僵硬的絨毛,臨行前的那隻上躥下跳的小兔子還說要同自己並肩作戰如今卻躺在血泊裡再說不出一句話來。離然第一次感到心悸,他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那是心口突然躥起地陣痛,一陣陣的錐心之痛。他的心好不容易纔柔軟一些,如今卻連血都冷了。
足足一個時辰,他才重新站了起來。匆匆將兔子葬好,他沒有一絲停頓,像一尊殺神般衝進戰場。連魔君都被他紅了眼的打法弄到重傷,蒼顏也趁機將魔君鎮壓。
離然輪迴過後,已經化形成功的崑崙靈泉將守護了萬年的兔子魂魄交付於他。
可憐的小兔子已經失去了記憶,並不知道自己死了的事實,還在一個幽暗的山洞裡歡快的拔着胡蘿蔔。
離然收了她的魂,經過他無盡歲月的滋養,小兔子終於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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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老爺夫人,是個千金!”
今天的李府格外的喜慶,李員外與夫人成親五載終於盼得千金,可謂是可喜可賀。
不過十二年,當初連爬都要人扶的白團子就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京城盛傳李員外的千金李言兒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年僅十二歲不止彈的一手好琴,更是連京樂坊的第一舞娘都要拜倒在她的舞姿下,只是性格稍稍頑劣了些。
李言兒十歲的時候以一曲落花賦名動京城,十二歲時以一舞洛城舞令京城的舞娘自嘆不如。
按說這麼一個驚才豔豔的女孩,雖然還未及笄但也應該有不少人上門說親纔對。
只是這位豆蔻年華的少女不只是才華出衆,性格也是特立獨行。
據說是翻牆爬樹,放火摸魚無一不精。且口齒伶俐,曾有一次生生將教了三十年書的司徒老先生氣得三天沒有下牀。
都說娶妻取賢,如此性格的女子怕是一般的家庭都不敢輕易讓她進門。
不過李言兒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擔憂,李員外和李夫人也不想她嫁的太早,日子就那麼一天天的過下去,直到她十四歲的生辰。
那一天恐怕是她那一生最難以忘懷的日子。晚宴過後,李言兒一個人到花園的小湖欣賞月景,行至湖邊之時,不知哪來的一股怪力將她投入水中。
驚慌失措的她在水中撲騰,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連手腳都開始不聽使喚。
閉上眼的那一刻她到沒有多少怨念,只是想到年近四十的父母,心中有些愧疚。
再次看見光明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了湖中水鬼,看着岸邊的父母悲痛欲絕的打撈起她被湖水泡的有些發漲的屍體,她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後來聽到在岸邊閒聊的丫鬟說,她生辰的前三個月有一個繡房的丫頭行至湖邊不幸落水,足足在水中泡了七日才被人發現。
回憶那段時間,正好是她父母帶着她去寺院禮佛的日子,府中也沒留多少人,這件事情也並沒有傳進她的耳朵。
仔細想想,應該是那個失足落水的丫頭因爲自身怨氣太重結果化成了水鬼,水鬼想要入輪迴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落水之處再拉一人下來。將水鬼的宿命轉移到另一人身上,方可重新輪迴。
顯然李言兒就成爲了這個幸運兒,在她十四歲生辰的晚上,年輕水鬼的一拉結束了她短暫卻備受寵愛的一生。
失去李言兒的李氏夫婦在將李言兒下葬之後不久便離開了京城這個傷心地,李府也就成了荒宅。
變成水鬼的李言兒沒有害人之心,安安靜靜的在這湖底一待就是八十年。
八十年的時間,原本滿湖的荷花錦鯉早已死絕,如今只剩一些水草與李言兒作伴。
又過了幾年,李氏夫婦已經壽終正寢,當初的李府也有了新的主人。新主人聽說這府裡的家湖曾經死過兩個人,覺得不吉利,遂命人將這湖填了。
沒有了湖水的依託,李言兒這活了八十多年的水鬼生命就算走到了盡頭。
要是說起遺憾,那還真有一個,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紅燒肉了,想在消失前最後再吃一次,最好還能曬一次太陽。八十多年沒吃過肉了,這是李言兒唯一的執念,原來湖裡有魚的時候還能抓條魚來解解饞,但那沒有結果任何烹調的生肉,那裡比得上紅燒肉的萬分之一。哪怕是熟的普通食物,李言兒也再沒有吃過。
眼看着湖被一點點填平,李言兒也不準備做點什麼了,其實她一個水鬼除了拉人下水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負責填湖的人們一直很賣力的幹活,到天黑的時候原本很大的一個湖已經被填成了一個小水坑,再有一個時辰就可以結束了。
幹活的人們回去休息了,李言兒算是暫時躲過了一劫,不過該來的總會來,她就老老實實的窩在這小水坑裡享受她最後的時間。
正當她舒服地感受月光的滋養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頭頂一片陰影擋住了她的最後的享受。
“百年不見,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
揹着光,李言兒看不清這個人的臉,但聽聲音和看身影的輪廓這應該是個高大的男人。
“你是誰?”她問。
“你的師尊,從現在開始你就跟着我吧。”
男人說完便向李言兒伸出了手,她驚訝地看着男人十分自然地將她從水坑中撈出,八十多年了,這還是她做水鬼以來頭一次出水。
“對了,你可以喚我的名字,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