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虛影漂浮在一旁，愕然看着突然出現的神獸與仙子。
一時間有幾分不知所措。
紀妃雪也看着蘇禾，她只是下意識跟着殺了出來，還沒弄清狀況，便已經一劍斬了一頭禍鬥。
她傷勢恢復，更有道德經道韻協助，雖只十餘天。道行卻已更上一層。與蘇禾聯手，鎮殺一頭禍鬥，輕而易舉。
相較而言，同等條件下，斬殺神獸比起鎮殺修士來反而更容易，神獸沒有復活，沒有修士繁雜的手段，僅靠神通，更容易被人拿捏。
當然前提是紀妃雪、蘇禾這般存在去做。尋常修士面對同境界神獸，只有奔逃的份。
蘇禾回紀妃雪以眼神，輕笑着：“我與補天一族有些淵源，又與天砮一族一位族人是…好友，還與禍鬥是敵，碰到了無論如何也要插一手的。”
“女子？”紀妃雪聲音清冷。尋常修士怎麼可能成爲神獸的好友？
“是——但不是那種關係！”蘇禾匆忙道：“只是好友，她乃天砮一族特殊血脈，不但可幫我鞏固內世界，還能梳理法則。”
紀妃雪不置可否，龍龜身邊有什麼人，她並不在意。她早說過，會想辦法解除婚書。
後世是後世的事情，與現在的她無關！
旁邊的影子微微一顫。
他們這一族隱藏甚深，尋常人不可能知曉，但在蘇禾叫出天砮一族名字，說出補天一族時，他就知道龍龜對他們這一族知之甚詳了。
至於有一位同族友人……應該是有同族被龍龜收服了吧？
不過龍龜能稱呼“友人”應該不是強迫。龍龜一族若做強迫，沒必要遮遮掩掩。
那影子向蘇禾深深一躬：“天砮一族沂河，見過兩位道友，多謝道友相救。”
紀妃雪不說話，蘇禾揮了揮爪子：“虛禮免了，你先復活？”
此刻的虛影連神魂都不是，就是個孤魂野鬼。
聽得蘇禾說話，那虛影怔了一下，臉上露出苦笑。
旁邊紀妃雪瞥了眼蘇禾，相處幾日，她發現這頭龍龜的修行常識極其匱乏，遠不能匹配自身戰力。
她清聲道：“他這般狀態是肉身被滅，強行融了本命星辰，爆發之後的潰散。不可再復活，做幾日孤魂野鬼便會消散。”
蘇禾怔了一下。
修士的本命星辰，他不太瞭解。他是神獸自來沒有這玩意兒——不知道四聖獸能不能凝聚本命星辰？
蘇禾想着，同情的看了那虛影一眼。
紀妃雪瞳仁微閃，似有話要說，卻又不想多事的模樣，蘇禾歪着頭看向她。
紀妃雪靜了剎那：“幽冥之地可讓他活下去。”
在幽冥十餘日，自然對幽冥氣息有所研究。那般地方，最適合這種幽魂殘魄。
蘇禾有幽冥通道，但其內幽冥屬於蘇禾，還是屬於西方雷王尚且不好說，那地方也有大秘密，隨隨便便往裡面送人，並非明智之選。
紀妃雪瞥一眼蘇禾蘇禾，眼神微凝表達着她並不贊同的態度。
這是幾日相處，她並不厭惡蘇禾的原因，換一個人她纔不會多一言。
那虛影看出紀妃雪的冷淡，恐怕這兩位說的“幽冥”並非誰都能覬覦的。
他再次躬身一拜：“在下不敢奢求其他，肉身早毀，神魂衰敗，焉能逆天存活？只是天砮一族神女在此，可否求二位將她送至無損界？”
虛影又一拜，伸手一招，他的屍身轟然炸開，其內一朵蓮花包裹着一個女嬰，飛了上來。
那女嬰尚在襁褓，卻靈氣非凡。上身爲人，背生雙翅，燃着火焰。
下身卻是蛇身。
若不是有雙翅，就像補天一族一般無二。
返祖！
虛影看着襁褓中的女嬰眼中不捨和無奈同時流了出來。
就見紀妃雪黛眉皺起，她最不喜多事。
虛影匆忙道：“在下自不敢不知好歹驅使二位！此有一寶，願做酬謝！”
他說着話，身上一道符文顯現出來。
蘇禾眼睛一亮，熟人…熟寶啊!
紀妃雪雙眸中也顯出一絲驚訝：“睽卦？”
正是後世天砮一族曾經送給蘇禾的睽卦。
虛影一喜，他們認識卦！自知卦象貴重，也必知卦象特性，非相性相合不能強搶，除非他主動送上——或者他們也有卦象，可以鎮壓睽卦。
但這世上，怎麼可能隨便碰到一個人，就有卦象？
虛影將女嬰懸於身前，又將睽卦符文閃爍起來，還要祈求，睽卦符文忽然一閃，掙脫他的控制，嗖一下躥了出來。
宛如一隻靈鳥，呼嘯着撞進蘇禾體內，再不肯出來了。
紀妃雪：“？”
天砮虛影：“！！！”
卦象就主動認主了？！
虛影整個兒呆滯了。他爲了收服睽卦，在空間裂縫受亂流吹拂整整三千年！
睽卦都只是顯露身形，卻不曾動搖半點兒，不曾認主。
怎的才見龍龜，就自個兒貼了上去？
天砮虛影一抖，愈加虛幻了，愕然不知所措的看着蘇禾。
蘇禾訝然，分出一絲意識落入內世界，向睽卦看去。
先前穿越時空之前，拿到天砮一族的睽卦數年時間，都沒有收服，睽卦只是安靜待着，不曾有半點兒認主的跡象。
怎麼回到過去，反而主動跑出來了？
雖然還沒有認主，卻有幾分意思了。
此刻睽卦正壓在小睽卦上，極具人性化的閃爍着好奇的光芒。
蘇禾瞭然了。
它是被小睽卦吸引進來的。論相性還有什麼能比小睽卦與它更適配的？
這個時代的睽卦不曾見過小睽卦，驟然碰到，自然而然的便被吸引進來。
它畢竟處於無主狀態！
空氣有幾分怪異，天砮虛影強行穩定身形，看着蘇禾臉上只剩悽苦。
一瞬間連虛幻的身子都蒼老了無數，不再提睽卦之事，好似從未發生。
他再次下拜：“道友，天砮一族修行艱難，但踏天七重死去時，有剎那芳華。那一瞬間對世界的修復、鞏固、滋養，超越一切！老朽願將這剎那芳華釋放於道友內世界。還請道友相助！”
無損界太遠了，便是他完好時期，也至少需要兩三年才能回去——他不是四靈神獸，沒有長距離跨空間傳送的本事。
一拜至底，天砮虛影帶着哀求的看着蘇禾。
有樂鶯在，蘇禾當然知道天砮一族出現返祖有多珍貴。是天砮一族進入禁地的唯一方式。
蘇禾沉默片刻，道：“天砮一族與我的關係，遠超道友想象。道友無需這般。睽卦我暫時有用，先放在我這裡，日後我會交給天砮一族。此女，我若不能親手送至天砮一族，必會託人送去。至於你——”
蘇禾話沒說完，天砮虛影已經雙目發亮，整個魂體都閃爍着光芒，又一拜而下：“在下隨時可入滅！”
剎那芳華，他隨時可以釋放，一死而已！
卻見龍龜搖搖頭，斂去笑意，嚴肅望着他：“無須你赴死，道友可願做我眷屬？”
那虛影怔了一下，笑着搖頭：“在下一介殘魂有何資格奢望道友眷屬之位？”
世間自有高傲者不屑龍龜眷屬之位。卻也有無數修士，對龍龜趨之若鶩。做龍龜眷屬，可謂一步登天。
眷屬不是奴隸。蘇禾眯眼看着他：“做？還是不做？”
除了幽冥通道，蘇禾內世界自也有幽冥，可讓他存活下來。
但這名爲沂河的天砮虛影，不是樂鶯。能修行至踏天七重，再處於封閉世界，也成了老油條。不做眷屬，蘇禾安能讓他入內世界？
死人是不受時間限制的。就像內世界鬼將，可以跟隨蘇禾穿越時空。收服沂河，不出意外也能行。
一位踏天七重的天砮族幽魂，蘇禾想要！
樂鶯只幫蘇禾滋養鞏固了人間，凝聚了法則。對幽冥世界幫助卻很小。
這幽魂恰好補上空缺。
一旁紀妃雪微微皺眉，他不知蘇禾在做什麼，但已經隱晦提醒過，自然不會再多言。
沂河沉默許久，點頭道：“做！”
他大約猜到了，做眷屬很可能涉及這兩位提到的幽冥，能活着哪個不樂意？
做龍龜眷屬，又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他才點頭，便覺一道吸引落在身上，龍龜威嚴聲音傳來：“不可抵擋！”
沂河苦笑——龍龜境界雖不高，但戰力已經超越他全勝時期，此刻他只一道幽魂，便是抵擋又憑什麼擋得住？
身形一閃便化作一道青光，被吸入蘇禾內世界。
天旋地轉間，頃刻落在一片幽暗的世界中，四方至陰至純的氣息涌上來，修復他魂體傷勢的同時，沂河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壓在他身上。
這種鎮壓不是要毀滅他魂體，而是讓他屈服，讓他順從，讓他變成這世界的一份子！
前方一位身着鎧甲的大將，手提軍刀虎視眈眈的看着他，但凡他敢有半點兒反抗，頃刻便會一刀斬滅他神魂。
這裡是——龍龜內世界！
沂河心中震驚。這頭龍龜的內世界，可以留存幽魂？這便是所謂的幽冥？
難怪那位女子不想他進來。哪位神獸的內世界，會想多一個外人？
沂河想清其中關竅，頃刻便放棄了所有抵抗，任憑龍龜內世界在他身上留下烙印，將他氣息一點點替換，化作內世界生靈。
這是蘇禾開天三重，內世界可以凝聚生靈之後纔有的能力。
四靈開天三重可渡化外界生靈。但這般渡化是吃力不討好的，渡化來的生靈並不能提供衆生之力。只是多了個房客。
除非是天砮一族這般，本身就可以滋養、鞏固世界的存在。
“幽冥？”紀妃雪詫異出聲。蘇禾將沂河收入內世界的剎那，她便感知到蘇禾內世界中的幽冥氣息。
這龍龜開闢了一個幽冥世界？
倒是聞所未聞。
“不止哦！”蘇禾嘿嘿笑着，爪子一翻已經將天砮一族的神女收了起來。
女嬰是封印狀態，封印在蓮花之中，正好可以放在外相空間。
內世界倒是也可以存放，但戰鬥時調動世界之力，內世界環境變得惡劣，女嬰沒有自保手段，多有不便。
紀妃雪柳眉微微一挑。龍龜能在開天三重鎮殺開天五重的神獸，自然與衆不同。看來內世界開闢的別有意蘊。
不過這是神獸機密，她無意探聽。
紀妃雪不想探查，蘇禾卻把腦袋湊了過來：“我纔開三重天，這會兒內世界還沒真正進階完畢，等結束後，我帶你進去看看。”
蘇禾內世界進階完畢，最起碼要形成一套簡陋的生態系統。
紀妃雪微微後仰，避過自來熟的龍龜：“不必，自身修行機密，無需對外人展示。”
內世界是極其私密的東西，豈可隨意邀人進入？
蘇禾嘿嘿笑着：“你不是外人！”
再私密，先前紀妃雪都給他展示過了。
紀妃雪心臟微微一顫。卻見那龍龜嬉皮笑臉問道：“幽冥事了，媳婦接下來要做什麼？”
本來回到過去，認個親的事情而已，結果碰上箇中二年紀的紀妃雪，生生繞了一大圈，居然跑幽冥轉了一圈。
不過化人上了正軌，這波不虧！
紀妃雪沉默片刻，她不習慣將自己私事告知旁人，此次出來也只有鳳祀一人知曉大概罷了。
她沉默片刻才道：“收取兌卦。”說完又看向蘇禾：“你要去盜寶，自去便是。要祭煉的寶物給我，我會幫你祭煉。”
蘇禾眨眨眼，傻了這會兒才和你分開啊！
歸望山盜寶，怎麼可能一腦袋就杵進去？那是諸天萬界真正的道起之地，龜殼想一想也知道，什麼都不準備，直接莽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最起碼要調查清楚，規劃好一切。這不是個短期能完成的工程。後世大日墳墓中，紀妃雪有龜殼護身，當無恙。
他着急，卻也不會在這事情上馬虎。
蘇禾眨着眼睛笑起來：“這會兒媳婦還沒收到兌卦？我幫你！我與各種卦象天然有緣！”
小兌卦在身，吸引兌卦應該能做到。
紀妃雪有幾分遲疑，有睽卦背書，蘇禾這話的分量很足。
她尋找兌卦已經數天，但一無所獲。好容易碰到些許不同，卻是婚書出世。
“兌卦在雲夢澤？”不等紀妃雪拒絕，蘇禾已經開口問道。
“是！”紀妃雪回道，從她蒐集到的信息來看，兌卦確實在雲夢澤。
“那就走！”蘇禾笑着，辨認了一下此刻所在，爪子在空中一劃，撕裂空間，形成一道空間通道，縱身而入。
卻不見紀妃雪隨行，疑惑的鑽出頭來：“媳婦快點兒，我才掌控空間通道，維持不了太久。”
紀妃雪卻沒有着急進去，只看着蘇禾：“你可知龍族懸賞一個世界通緝我？”
一個完完整整的世界！或者等價寶物。
這會兒提這個做什麼？蘇禾眨眨眼：“我不差錢！”
從巒帝內庫得來的寶物，買個世界還是沒問題的。
況且差錢也不能爲了區區一個世界，賣了媳婦。
我是這個意思麼？紀妃雪目光微微一冷：“與我在一起，敵人無數！甚至亦會被龍族通緝。”
自打被通緝以來，紀妃雪從不交友，更不解近任何人。
鳳祀例外。
這頭龍龜是另一個例外了。
蘇禾哈哈笑起來：“那就做個同命鴛鴦，我帶你流浪世界——快走！空間通道真堅持不住了！”
他一道水流躥出，拴在紀妃雪手腕上，不容她反抗，已經拉着她衝入空間通道。
通道外狐狸和蛤蟆面面相覷，就聽通道內聲音傳來。
“你……”紀妃雪聲音有幾分異樣。
“安啦，安啦！”蘇禾渾不在意道：“他們愛通緝就通緝去唄！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了我跟在自己媳婦身邊？”
“敢有意見，打死他們。別拿開天三重不當大能啊！”蘇禾驕傲着。
聲音漸行漸遠，蛤蟆和狐狸對視一眼，同時縱身一躍，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