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長安劫

當仇士良和掘羅勿同時下達屠城的命令後,回鶻左軍的是十餘萬軍隊首先動了起來。

因爲都是騎兵,所以散入城中的速度極快。

密密麻麻、黑衣黑甲的回鶻騎兵,宛若一片又一片烏雲,從春明門大道向南碾壓而去,不多時便覆蓋了大半個長安城。

這些回鶻騎兵,天生便有搶掠和嗜殺的本性,馳騁在這座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裡,彷彿草原上最兇狠殘暴的餓狼,一頭鑽入了肥嫩異常的羊羣。

長時間生活在乾燥、寒冷、蕭索的草原,受盡風霜的折磨,陡然來到了這有如蜜罐的花花世界,讓這些回鶻餓狼們都感覺自己在做夢一般。

苦日子過慣了,長安城的這些金銀、綾羅、香料、美酒、漂亮的女人、弱者的鮮血,都是這些回鶻餓狼所遭受往日辛苦的最佳撫慰。

不久前還擠在樓閣高塔觀戰的上百萬平民,此時卻已然在慌不擇路的四散逃命,無數人在逃命的路上,被斬殺、被踐踏、被蹂躪。

很多大道兩側的排水溝,不知何時已灌滿了血水;大道上揚起的黃土灰塵,也開始混入大片大片的赤色。

原本在陽光照耀下金碧輝煌帝都,又在這金黃之色中混入大塊赤色。僅僅只是半個時辰之後,血腥的氣息便瀰漫了整個長安城。

百姓們想逃出長安,躲到城外的荒郊野嶺,可是當他們跑到一個個城門的時候,才發現每一個城門的前面,都已經站滿了整齊列隊的回鶻騎兵。

他們早在開始執行屠殺命令前,便先行一步封鎖了所有可能的外逃通道。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被屠殺和侮辱的命運。

帝都的百姓,幾百年來第一次面臨如此悲慘的絕境。

作爲大唐的首都,數百年來,這裡並不是沒有被敵對勢力攻佔過。

八十年前,安史叛軍攻陷過這裡;七十年前,吐蕃蠻軍也攻陷過這裡;但是,懾於以前盛唐時期的赫赫威名,這些敵對勢力,即使攻陷長安,也不敢對長安城的百姓肆意殺戮。

先祖曾經的輝煌,讓即使是處於強勢的敵對勢力也不得不忌憚眼前已然弱小的大唐。

但這一次,回鶻人卻顯現有恃無恐,他們雖然也對曾經的盛世大唐有着深藏於血脈的忌憚,但他們更有支撐自己底氣的底牌。

他們現任首領,施合毗伽可汗,是回鶻萬年難遇的超級強者,擁有天級噬日魔狼內勁,三階修士的境界。

在杜慎言今日晉升爲三階修士之前,一直都是這個世界上超凡絕塵、無敵天下的存在。

原本杜慎言擁有與施合毗伽可汗相抗衡的實力,但如今,杜慎言已被他們的盟友北司閹黨控制,經脈盡斷,和死人基本沒有區別。

所以,他們的可汗現今仍然無人抗衡。擁有這樣實力逆天的強者,就是回鶻人敢於有恃無恐屠戮長安百姓的底氣。

這種底氣,不僅體現在實力的支撐上,也體現在精神的鼓舞上。

自己的首領是天下第一,這種事實對於每一個回鶻人而言都是極大的信念支撐,是他們敢於睥睨天下的最雄厚的精神資本!

帶着這種有恃無恐,狂暴的獸性在每一個回鶻人的體內徹底的釋放、噴發,無數驚恐百姓,都被這獸性追逐、蹂躪、殘害、殺戮!

回鶻人放肆的桀笑聲,和上百萬平民痛苦絕望的哀嚎聲,匯聚成了籠罩在長安城上空的悲歌。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大唐的體面,炎黃氏族的尊嚴,在此刻被回鶻人壓制的蕩然無存!

一片接着一片的平民聚集區域,接連燃起了沖天大火,一團又一團巨大的烈焰,猶如一個又一個張牙舞爪的火焰惡魔,瘋狂吞噬着平房、樓閣、高塔、街道。

越燒越烈的大火,甚至還造成空氣的劇烈對流,產生了火龍捲。

上百道裹挾着赤色火焰的龍捲風,沖天而起,在長安城內瘋狂舞動。

所經之地,無數建築、牲畜和平民被吸入,成了維持龍捲風中火焰燃燒的絕好材料。

呼呼呼!

回鶻人興奮的高吼着,長安百姓絕望的哀嚎着。這是回鶻人的天堂,也是長安百姓的地獄!

與回鶻人的放蕩快意不同,十五萬的神策軍,雖然也接到了仇士良的屠城命令,但沒有幾個人真正執行。

神策軍的兵源,本就大部來自長安的官宦和富戶子弟。

雖然這些官宦和富戶勢力,都依附於北司勢力,但仇士良此刻下令屠殺時,除了對少部分北司高層的裙帶親密勢力明令予以保護外,對其他依附勢力,竟是打算進行無差別屠戮!

要知道,這些依附勢力,可都是這十五萬神策軍中下層將士的家人親友!這讓這些將士如何會去執行這狠毒的屠戮命令?

非但不會執行,而且當自己的家人遭受回鶻騎兵殺戮侮辱時,還會出手予以保護!

長哪城內的很多地方,都已經頻繁爆發了回鶻左軍與神策軍兩方將士的小規模衝突!

即使仇士良極力鎮壓神策軍將士,要求他們與回鶻北軍一道開展對長安城百姓的屠戮,卻根本壓制不住風起雲涌的抗命勢頭!

仇士良、魚弘志這些北司高層,長期缺乏正常的家庭溫馨滋潤,決策時總是會少一些人情味,考慮不到家對炎黃氏族的普通人而言,有着多麼重要的意義。

可以說,這個民族,自古以來就是圍繞着“家”來建設打造,幾乎所有人,都不會認爲自己是單獨的個體,而是將自己當作“家”的一份子。

人的一切行爲,都是圍繞着家而展開,賺錢養家、發家致富、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傳宗接待,等等等等.......

這個民族的人,不信鬼神、卻敬畏先祖,不畏艱難、卻恭敬長輩,不受任何嚴苛的宗教教條束縛、卻將與家有關的忠孝禮義廉恥看得最重!

他們可以爲家奉獻一切,包括生命!

正是對家的重視,鑄就了炎黃氏族中正、大氣、渾厚、堅韌、無畏的民族品質!

無論身處什麼勢力,只要是一名正常的炎黃族人,這樣的民族品質,就會深埋於他的血脈之中。

這樣的品質,可能會暫時的蟄伏,但一旦被激發,那將是勢不可擋的浩瀚力量!

讓這個民族的人,背叛家族,甚至屠戮家族,這就是一種可笑的幼稚。

仇士良這些閹人,長期遠離“家”的環境,所以無法理解這種炎黃氏族特有的民族品質!

掘羅勿這些回鶻人,生活習性中根本沒有“家”的概念,所以更加無法理解這種炎黃氏族的特有品質!

而這,恰恰是他們的致命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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