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將
自古敗軍出良將。
依然在城內堅守的是雲廷的孤軍,看着城下慕斯與文東逐漸成功擺脫煙陽軍的糾纏,雲廷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將士,舉起酒杯與衆人一飲而盡。酒杯擲地而碎,如同城下四分五裂的戰事。
“到我們了!”
昊焱調來了主力攻城,雲梯聳立,蜂擁而來,撞車抵近,重轟城門。城裡死死抵住城門,衆堵門士兵隨着撞車的每一次撞擊脈動。
城內箭射完了就用石頭砸,石頭用完了就用木頭扔,幾乎用上了一切可用的東西。雲廷的發力,成功吸引了趙州的主要注意力,隨着慕斯文東帶人漸漸撤出,戰場的重點慢慢地由城外轉到了城下。從早晨打到中午,雖然在此前的激戰中煙陽軍有所斬獲,但此刻趙州還沒有得到想要的勝利,這也就註定了攻勢會越來越猛。城門未能打開,但隨着城下的屍體越堆越多,煙陽軍陸續登上了城頭。
眼看着城上敵軍越來越多,馬上就守不住了,雲廷下令收攏人員,乾脆打開城門,一涌而出。至此刻,手下已不足兩千人。
麾下將士剛剛爬上城頭,趙州收到了封城方向的密報:鬲津軍攻佔了封城,正向溫城趕來!
他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全解開了。“經年這不是被打退,他就是要棄城而走!”
趙州知悉自己上當,想要派人追擊,而此刻所有兵馬都堵在了城門口激戰,得先解決門口的障礙。
雲廷部被數倍於己的煙陽軍團團圍住,他率軍左突右衝,終不得破,在門口狹窄的空間裡陷入混戰。包圍越來越小,已無勝算,然溫城軍步步爲營,抱着必死之心迎接死亡,煙陽軍每收縮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郎奇氣急敗壞,拍馬直入陣中,守軍密集,立即死傷一片。即使如此,僅剩的雲廷部溫城守軍仍死戰不降。中川守將甲天下,溫城守將甲中川。
世間比雷聲更大的聲響,唯我溫城的怒吼聲!
溫城一戰,雲廷五千死士,死死拖住趙州數萬大軍,死戰不退,爲經年的轉移贏得了寶貴時間。此戰,雲廷揚名天下,被稱爲經年軍中死戰第一。
人生最難死無憾,溫城守軍何其幸運!
正當雲廷率軍意欲殺身成仁時,伊耀這邊的形勢倒顯得主動了不少。他不知從身旁哪位部將嘴裡得知依辰就被扣在駿茂軍中的消息,把氣都撒在了駿茂身上,玩命追着猛打。
駿茂由於招架不住,一直向趙州大軍所在方向規避。但爲了避開正突圍而出的慕斯和文東兵馬,駿茂另選了它路。就這樣,尾隨駿茂而來的伊耀封城援軍沒遇到本應相向而來的慕斯文東,卻把駿茂一直狼狽地追到了溫州城下。
此時,雲廷深陷重圍,已經十分危急,身上多處負傷,身邊已不足百人。趙州已經攻陷溫州城,正站在城頭怡然地看着困獸猶鬥的雲廷,甚是羨慕經年麾下能有這樣的將領。
“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這麼賣命?”
趙州越想越不解,心裡產生一個偏執的念頭:“既然你攔住路,那你就死在這裡吧!經年啊,你有多少這樣的將領,我就殺多少!”
左側山凹處卻灰塵大起,站在高處的趙州看得清楚,是駿茂率軍而來,問題是身後還有一支來勢洶洶的軍隊追擊!
“駿茂已是猛將,帶着幾千精銳伏擊殘軍,怎會這樣?經年的主力又殺了回來?”趙州徹底迷惑了。
“經年啊,你不是要撤走嗎,這怎麼又打回來了?”
趙州馬上傳令承栩迎敵,駿茂率殘部很快就閃到了城牆邊沿。伊耀見煙陽軍主力在此,知是中計,然而看到重圍之中仍有守軍在奮力廝殺,一心認定夫人依辰就在陣中,便大喝一聲,置前來應戰的承栩部不顧,率軍直奔重圍的中心而去。
伊耀可謂動力十足,被他這麼一衝,郎奇匆忙規避。雲廷和身邊的士兵趁機奪馬而出,與伊耀匯到一處。知曉情況後的伊耀登時傻眼,“夫人依辰呢?”伊耀未再戀戰,趁敵軍合圍未成,率軍又衝了出去。
送上門的鴨子從嘴邊溜走,不光趙州怒了,煙陽軍上下衆將都怒了,豈能答應?見承栩追擊,昊焱和郎奇按捺不住,也率部追擊而去。
“經年啊,三番五次,你這是在羞辱我嗎!”趙州氣盛,揮軍傾城追擊。
追了三十里,伊耀和雲廷被打得一路狼藉。煙陽軍正泄憤時,自己後部再亂,趙金以爲又中經年奸計,大罵不已。
然而,這一次與經年無關,是青朔帶人截了煙陽軍原來的大營,煙陽軍的糧草輜重都在那裡。青朔,前朝大青的遺子,當年始祖人王故意留下前青一支血脈,既是爲了臣服天下,更是出於對大人實力的自信。歷年傳承下來,在大人的監管下,這支遺脈待遇優渥,爲求自保,過得倒也本分。
但是,機靈末年的大形勢徹底改變了這一切,這支餘脈雖然沒有其他勢力那麼明目張膽,但也開始暗中蓄積力量。大凡變亂之年,肯定少不了前朝遺少的身影,這其中最活躍的當數前青王遺孫青朔。他暗中觀察着一切風吹草動,慎小慎微、躡手躡腳地做着準備,生怕一不小心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