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七月,天氣愈發熱起來了。
拱遷關城頭,守城的衛軍無精打采的舉着旗子跟長槍,縮在城垛的暗影裡,躲着日頭。
蘇路在城樓躺椅上眯了會兒,隨着太陽升入中天,空氣中的燥熱勁兒就愈發重了,人身上都黏糊糊的。
塞外的風沙隨風而來,蘇路躺會子之後,在臉上一模,就是黏糊糊的灰土。
煩躁的站起來,蘇路喝令旁邊的泥巴去給自己打盆涼水過來,然後問着城垛口守城的陳四。
“四兒,這幾日圖勒兵來過幾次了?”
陳四掐着手指頭算了會兒,嗓子有些沙啞的說着:
“十二次,最多的一次有上百騎窺探,不過都沒敢靠近,到了那邊的老鴰頭就停了。”
陳四指着城外一出手山坡說了。
這股圖勒人究竟要幹什麼?
蘇路心中煩躁的想着,自打破拱遷關後,右路軍也同樣勢如破竹,破瞭望鄉烽火臺之後,突入草原,下天闌城,孤軍懸於草原之中。
前幾日李孝欽還來了信,說着他調到右軍之後面臨的窘境,現在右軍的危局,向蘇路討教着該當如何破解。
泥巴打來了水,蘇路拿起瓢舀着喝了一瓢,然後吩咐着說了:
“去,讓值守的弟兄也喝點,今兒吩咐伙頭軍,熬製幾桶綠豆湯出來,給大家一人打一碗。”
陳四韓大牛幾個高興的舀涼水喝。
蘇平從城下上來,興奮的說着:“二哥,小云來了,公主殿下也來了。”
長寧應該回來了。
蘇路想到了蒸餾酒,跟着蘇路下了城牆,就看到在帥府院子裡一字排開的幾輛車子,車上擺着大甕。
醫官宋小草也在,旁邊還站着一個奶娃娃,讓蘇路感覺有點兒眼熟。
長寧迫不及待的問着蘇路:“這東西咋用,就能讓傷口不再化膿?”
紫袍的李清眉毛一挑,臉色冷了下來,看向長寧。
何午麻溜的站了出來,指着長寧呵斥了:“長寧,怎麼跟駙馬爺說話呢,侯爺什麼身份,你不想活了!”
長寧愣了一下,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剛纔的語氣,確實有些瓚越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公主的態度,好像就有點兒衝啊。
但是公主也沒說什麼啊?怎麼今兒怎麼就不高興了。
看樣子公主是真的喜歡侯爺啊。
想到這裡,長寧微微彎腰,向蘇路行禮,語氣恭敬:“侯爺,屬下知錯,求侯爺贖罪。”
蘇路擺了擺手:“以後注意點就是了,宋醫官,這是高濃度的酒,可以當做消毒劑來用,能免了傷口後期的化膿。”
宋小草早就聽長寧說過,不過他有些不大相信,用這種東西就能杜絕化膿,侯爺打仗是把好手,這治傷恐怕是不行吧。
蘇路把一個酒甕掀開,趴上去聞了聞。
不錯,是高濃度酒精的味兒,不過味道醇香,比自己以前喝過的高價酒強了不知多少倍,不愧是純糧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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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營不是有化膿的衛軍,去,擡幾個傷重的過來,清理創口,用這個酒消毒。”
幾個衛軍應聲去了。
蘇雲站在車子一側,臉頰上滿是鬱悶的向蘇路說了:“哥,咱們的酒銷路不行,根本沒人買啊。”
“從釀好到現在,一罈也沒賣出去呢。”
蘇路愕然的看着蘇雲:“你已經開始賣酒了?”
李清嘆了口氣說着:“咱們的酒啊,好像還差點兒東西,老常這酒鬼都不肯喝的。”
蘇路心道濃度過高,當然沒人願意喝了,若真是想發賣,稍微降低濃度就是了,現在銷量不好是正常的,畢竟把喜歡喝口火進肚子的酒鬼是真的少。
這時候,幾個傷口化膿的衛軍被擡了過來。
蘇路打斷了兩人說着:“賣酒的事兒回頭再說,咱們現在要的是救命,只要能救命,就算都賣給軍中,我想監國公主也不會有意見的。”
李清驚訝的看了一眼大甕中的烈酒,真的能救人的話,倒也使得。
幾個受傷的軍士在廊下放好,宋小草查看了一下傷口,眉頭皺的更緊了。
“已經清創四次了,若是再清創,我怕他們會撐不過去。”
蘇路點了點頭,這樣清理下來,早晚感染惡菌,不死是不可能的。
“用酒把刀子跟棉花都消了毒,再清創。”
蘇路吩咐着說了。
宋小草嘆了口氣,這些日子天氣變熱,傷口化膿的傷兵越來越多,死過十幾個之後,宋小草在蘇路的指點下形成了經驗,提前清理,一有苗頭就儘快處理,這纔沒讓死亡蔓延。
用酒清洗小刀跟棉花,宋小草感覺有些不靠譜,侯爺的法子是真多,就是不大穩便,怎麼能溼了刀具呢,這樣會讓傷口感覺到刺痛的。
“我沒有這樣清洗過,侯爺。”
宋小草想要撂挑子。
小奶娃過來,開口說了:“讓小米來試試吧,侯爺?”
蘇路驚訝的看了小米一眼,這麼大一點點的娃娃,就幫着幹活了,這特麼太不可思議了。
亂世人命如草啊。
“行,小米你來試試。”
蘇路無所謂的說着,治好了,那就是這士兵命大,治不好,那就怪他命不好。
還有這個宋小草,恃才傲物可以,但是沒才還想着傲物,真當我不會處理你麼,才被人善待了幾天,就開始在自己這左路軍大都督面前拿捏架子了。
宋小草臉色一紅,嘟囔着說了:“治死人可別再來找我。”
蘇路叫來了李坤:“怎麼,我們營裡死了人,還需要找她宋小草嗎?”
李坤對宋小草也有點看不上,他對小米的娘有點兒想法,就想着把小米娘給弄到宋小草這裡當醫官,實在不行當助手也行啊。
不曾想宋小草根本不給面子,誰送來的人都不用,不管合不合適,敢送人來,當着面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臭訓。
“這是救死扶傷,什麼人都能幹嗎?”
“下回受了傷別求到我頭上來,老孃不伺候了。”
“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這兒炫耀,傷兵營只死一半人,另外那一半人都是我救活的,傷兵營裡必須聽我的。”
想着當初自己挨訓的話,李坤沒好氣的看了宋小草一眼。
“她要求的,說是不給她這權利,就不給傷兵看病了,張魯都督沒奈何,只得給了她這權利,死人都要有她認可才能出營,不然只能爛營裡,她這一手可惡心死了不少弟兄。”
小米已經動手在清理創口,銀色的小刀靈巧的在傷口裡劃過,變了味道的血塊和爛肉都被挑了出來,片刻之後,傷口就被清理完成了。
“用酒精清洗一遍創口。”
蘇路吩咐着說了,指點着小米把用酒精把傷口清洗了一遍。
被清創的衛軍疼的呲牙咧嘴,不過看着好幾個美女圍着,愣是咬着牙充英雄,一個疼都沒喊。
小米的動作很快,把傷口都清理完了之後,蘇路吩咐着說了。
“以後傷兵營就由長寧統領做主,小米你跟着長寧旁邊清創,至於宋小草,哪兒來的送哪兒去,我左軍用不了她。”
宋小草脖子一梗:“侯爺,你會後悔的,離開我,傷病員還是會死一半。”
旁邊的鄭開笑了:“說的好像你在就不死一半一樣,孃的,真當自己是個人才了,拖走,趕出拱遷關,侯爺的命令沒聽到。”
幾個衛軍忙不失迭的撲了過來,拖住宋小草就向外走。
李清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宋小草,眉毛微皺,說着了:
“中軍大營那兒,還得你去運送糧草,恩,你報上的賞賜都批了,都依你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