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暖纓12歲,小學剛畢業,家裡老房拆遷賠了許多錢,生活條件一下就好起來,而沒多久父親就計劃着要把她送出國。暖纓不願意,她長那麼大,只自己去過市中心而已,臨近城市都沒一個人去過,怎麼能自己出國,小小的她想反抗卻最終毫無作用。父親說,他和她母親都沒本事,如今能把她送出國,給她創造最好的學習條件,以後還要靠她來光宗耀祖。母親說,聽你父親的總沒錯,會安排人照顧你,去到那邊慢慢就習慣了,不用擔心太多。
暖纓找到自己一直以來的小夥伴胥陽,告訴他自己會出國去念中學這件事,暖纓心裡是有恐懼的,但是她說服不了父母讓自己留下來。
胥陽說,“你不是參加了小升初考試,而且被市一中錄取了嗎?”
暖纓想了想,“可是還是不夠吧,我父母總是希望我可以像柯哥哥那樣。”
“開什麼玩笑啊,像柯文嗎,他父母都是博士,他就一智商兩百的產物,和他比你還不如重新投胎回爐重造比較有可能。”胥陽應道。
“呵呵,我纔不和他比,哪比得了啊,可是大家都只看到日月光芒,又有多少人會在意星星閃不閃爍呢。”暖纓說着說着心裡好像比原來更難過…
“哎,叔叔是出了名的固執,你也只能順着他的決定了,那你什麼時候走?”
“下個月。”
暖纓回到家,把自己鎖在房子裡,她的朋友不多,胥陽是她的同桌,不愛學習,愛打架,作業抄暖纓的,考試總交白卷,但他父親是市裡有名的企業家,是這所學校背後最大的投資人,所以只要胥陽沒被別人打壞,他打了誰,成績多不好都沒人會管他。
而他還有個哥哥,大他六歲,今年剛參加高考,是省理科狀元。所以胥陽的父母覺得家裡以後有他哥就行,胥陽不是那塊料,所以才由着他在自家企業名下的一間普通學校裡胡鬧。暖纓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自己的委屈,胥陽也許懂她的無奈,因爲她覺得胥陽不是真的那麼頑皮,胥陽只是想要被家裡重視而已。
她再一次打開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把所有的東西翻出來,又再放進去,可還沒整理好眼睛就紅了,她還是理解不了父母爲什麼要送她走。她昨天哭着和母親保證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考最好的大學,只要別送她走,她想留在這個家裡。但是母親卻責怪她不懂事,出國的安排並不容易,花了許多錢才總算打點妥當,而這一切都是爲了她將來可以更好。
暖纓想着,將來,她現在不到12歲,將來是什麼時候,將來可以更好,會有多好,她現在不快樂,每天都覺得難過,看到父母就難過,看到車輛看到馬路看到路燈就難過,那將來呢,她會快樂嗎?也許不會——她快要被拋棄了,所以被拋棄的人怎麼快樂。
臨出發前三天晚上,胥陽把暖纓叫出去,跟着幾個大他們六七歲的哥哥姐姐一起在一家大排檔裡吃燒烤,然後喝啤酒。暖纓和胥陽都沒喝,那幾個哥哥姐姐看他們還小貼心的給他們點了果汁,暖纓吃飽了,和胥陽說了會兒話,就想回去了,怕父母會生氣。
胥陽慫恿她,乾脆離家出走好了,暖纓想了想,覺得不可行。暖纓是家裡的獨生女,父親固執暴躁,母親膽小柔弱。如果她不見了,父親肯定會拿母親出氣,這怎麼能夠。
胥陽笑暖纓就是一慫貨,跑出去躲幾天,等他們着急了再回來就可以了,到時候父母肯定會妥協。暖纓沒再接話。
才念二年級的時候,她有一次考試考差了,試卷也不敢帶回家,自己跑到隔壁樓樓頂躲到半夜,父親找到她的時候直接揪着她的後領把她拖了回去,父親質問她爲什麼不回家,她一個字也不敢說,父親罵了她許久,說她是個賠錢貨。第二天上學,老師讓交家長簽好名的試卷,暖纓說忘了帶沒有交。老師都是有經驗的,也知道暖纓這次考得不太好,想着要不放學後去家訪好了,總要多鼓勵一下,一兩次考差都沒關係的。
而當晚飯後老師出現在暖纓家,並且表明來意,暖纓父親一聽就把老師推出了家門,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教育暖纓,她下次考試不會再差。老師整個人都懵了,站在門外許久,好像沒什麼打罵聲也沒哭聲,想了想就走了。一直等到母親加班完也回到家,父親才把暖纓從房間叫出來,二話不說就一腳踹向暖纓,然後把廳裡能砸的都給砸了,還打了母親,暖纓捱了一腳蹲在地上,頭皮發麻……
從那以後暖纓不敢再犯錯,小小的她以爲只要她聽話,好好上學,好好考試,父親就會對她好,對母親也好。但不盡然,父親總是非常容易生氣,她也總是因爲一些不是她能左右的原因挨一通數落或一頓狠打。母親從來攔不住父親,她只會輕輕的安慰暖纓,安慰了沒幾句卻又開始落淚,一邊哭着一邊怪暖纓不爭氣,暖纓總是不忍母親失望,只有忘記疼痛,努力讓自己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