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寧看着張沫有些憔悴的臉色,幾不可聞地朝馬卉做了一個搖頭的動作,示意她別問了。
馬卉看到了,也意識到自己觸碰了別人的隱私,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那個,你……今天還睡美容覺嗎?”
張沫愣了一下,然後扯了扯嘴角,用一種很普通平常的語氣回答了馬卉這個爲了緩解尷尬而提出的無厘頭問題,“睡的,你們晚安啦!”
馬卉和程洛寧都笑了笑,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事實上,程洛寧阻止馬卉問東問西也不僅僅是考慮了人家的隱私什麼的,還有一部分是因爲她這個人非常不愛管閒事,在大學期間難得的平穩現狀下又安於於此。
她怕萬一馬卉問了觸到了對方的逆鱗,說不定寢室這種平和的氣氛會變得劍拔弩張起來,這也是她不希望見到的場面。
這件事雖然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但是在寢室裡就這樣被程洛寧隨口揭過了。
b市好像沒有秋天這麼回事,直接從夏天跳進了冬天,據馬卉所說,再過幾周就要開始集中供暖了。
程洛寧進了大學之後穿衣畫風有了很大的改變——她也沒有受誰的影響,只是審美自然而然地變得可愛起來,好像是上一輩子心態的蒼老讓她忍不住地想要更多地留住青春一點。
馬卉在去食堂的路上還不忘嘲笑程洛寧,“天冷啦,終於可以把你的揹帶褲泡泡袖收起來了!真是不容易啊!”
程洛寧也沒生氣,笑了笑,裹緊了身上的駝色大衣。
其實至今她還是不能習慣b市肅殺的天氣,在她心中只有s市那種清爽又四季分明的感覺纔是最好的。
每個週二是例行的班長例會,每次總是不說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就是瞎扯淡扯一個小時。
程洛寧對這種例會很不耐煩,寧可用這段時間去背四級詞彙,但是因爲責任使然又不得不去參加。
這周倒是難得地說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程洛寧悄悄地把手上的單詞速記本塞進包裡,認真地聽班連部部長的話。
“下週,學生會和團委準備一起趁着天還沒冷到不能出門辦一個遊園會,主要是面向大一各班,形式是擺攤銷售,學生會會提供一百元的本金,賣什麼都隨意,創意越新穎越好,收入越高越好。”
話一說完,下面的好多班長都哀嚎起來。
“部長,馬上就要考四級了啊,誰願意弄這個!”
“部長還有元旦晚會要出節目呢!腦子都快想廢了,哪來這麼多創意啊!”
“部長……”
班連部在學生會裡屬於一個很特殊的部門,可以說是學生會和自律會唯一的交集,不僅統領所有班長,還服務於團委,所以這裡的學生官腔都很重,總是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在哪裡都是橫着走的。
他們的部長也是個這種畫風的人,“這是學生會的任務,只能接受不能拒絕!算在每個月的班長考勤成績裡的!”
程洛寧全程都沒有說話,這時候終於嘆了口氣——讀個大學而已,麻煩事怎麼這麼多?
就算b大希望把學生培養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也看看學生們的感受啊!
晚自習的時候,程洛寧把這件事給幾個班委說了,班委們都挺開心的,紛紛表示會盡力想策劃。
程洛寧再淡定表情都愣了。這和別的班的畫風好像不一樣啊!
談軒一直沒說話,在一旁看着程洛寧的一舉一動,越看越心癢。
怎麼能有人一眸一笑都這麼可愛秀美啊!
談軒自認也是閱人無數,卻第一次輸給了這麼個小丫頭片子,在她這裡丟了份,心裡自然不服,總想着要讓程洛寧心甘情願地愛上他才行。
到那時,他就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面帶嘲笑地拒絕她!
談軒在心裡笑了一下,想到那場面就覺得很有趣,讓人開心得不得了——但是他想了想又覺得也許接受她,然後每天可以親親她、抱抱她會更有趣一點?
他思路越飛越遠,目光也遊移起來,直到他看到了程洛寧盯着他、帶了些不悅的眼神,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程洛寧怎麼知道談軒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只是注意到談軒作爲一個副班長,在其他班委出謀劃策的時候居然一個人在發呆!
她有點生氣,但是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冷冷地注視着他,希望他的魂還在這個世界裡。
談軒輕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覺得這個很簡單啊,就我們班會樂器的同學一起在那裡組個樂隊,然後賣歌,定個多少的價錢一首,可以點給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之類的……”談軒是會拉小提琴的,提出這個提議多多少少也有些私心,希望有機會在程洛寧面前表現一下自己。
程洛寧卻對這個想法很不感冒——畢竟現在誰會沒事去買首歌聽呢?簡直就是一種錢多到沒地方花的行爲。
但是她又不好把這個想法直說出來。想了想,程洛寧換了一個理由,“我覺得不合適,畢竟遊園會是一個班級活動,會樂器的也就那麼一小部分同學,那其他同學不是就參與不了了嗎?更何況,萬一人家點的歌我們不會彈怎麼辦?”
談軒:“……也對……”
程洛寧知道一時半會肯定想不出什麼主意了,於是乾脆地宣佈這個班委會議的結束,“那大家回去再想想,週五晚自習上我們定一下,週末去準備。”
晚自習結束回到寢室之後,程洛寧和馬卉一同收到了文藝部的短信。
“程洛寧/馬卉同學您好,恭喜您已被b大學生會-文藝部錄用,第一次全體會議在下週二召開,望屆時各位準時出席,b大因有你而更美好!”
不同於馬卉的興高采烈,程洛寧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12月就要考英語四級了,她現在要抓緊一切時間背單詞,如果這次四級過不了就要到明年6月才能考,這樣她考6級和雅思的計劃就會因爲複習時間不夠而被推後,這可是她不願意見到的。
程洛寧拿起四級詞彙,才背了一頁,去打水而後她一步進門的馬卉就叫了起來,“張沫!你沒去上課?!”
程洛寧這才注意到張沫躺在牀上,而且好像沒有下過牀的痕跡,她們早上走的時候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其實大學生逃課已經沒什麼大不了了,在程洛寧上輩子的大學裡就有調皮的男生說出了“只要膽子大,一週七天假”這種口號。但是由於b大處於國內頂尖大學的位置,基本都是學霸,倒是沒有這種不良宣言。
相比於這個氛圍裡大家都自覺上課的情況,張沫的逃課就顯得有些不尋常了——說起來,程洛寧忽然想到,從那天張沫回到寢室之後好像就沒再去上過課了。
b大管的不嚴,但是專業課多次缺課沒有考勤的話,期末很有可能會失去考試機會的,那這樣這節課就必須重修了。
馬卉估計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憂心忡忡地拉開了張沫的牀簾,“張沫,你是不是生病了?”
程洛寧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張沫頂着一張淚光閃閃的臉伸出了頭。
馬卉也愣了,“……你怎麼了?”
張沫語氣也是帶着哭腔的感覺,甚至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起來,“你們爲什麼不問我?爲什麼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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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們都不關心我!你們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馬卉被她的眼神嚇到了,吶吶地回答道:“沒、沒有啊,我們怎麼會看不起你……”
張沫明顯處於一種極度激動的情緒下,根本不在乎馬卉說了什麼,繼續自顧自地咆哮,“我知道的!媽媽也不在乎我!爸爸也不在乎我!不管我變得多好!成績多好或者是樣子多好都沒人在意的!在你們眼中我肯定就是個家裡很窮、單親、被包/養的室友是吧!”
程洛寧一點都沒生氣的樣子,溫溫柔柔地打斷了她,“怎麼會呢,我們怎麼會這樣想呢。”
事實上她也沒騙人,她一直覺得每個人都在走自己不同的路,別人的眼光根本無足掛齒,所以根本不存在看不看得起這一說——只要不影響到她,張沫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她可以聽張沫傾訴,也可以幫張沫出謀劃策,但是這不代表她要爲張沫感同身受啊!
張沫看了程洛寧一眼,冷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張沫輕輕地、又有些灑脫地開了口,“我確實是被人包\養了,不過不是校長,是別人,他許我今年第一批交換生的名額,我就和他在一起了,那輛車只是因爲他的車被颳了漆去送修了,所以才問校長借來開的。”
“世界上沒有人在意我,只有他會在乎我,在乎我的未來,在乎我的喜怒哀樂。等我出國之後他也會一起來的,那時候我們也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我愛他。”
張沫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洗過了一樣乾淨、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