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成都的天就放晴了,空氣中都是乾燥的熱意,彷彿昨晚下雨的聲音只是一場夢一樣。
程洛寧的生物鐘準時地在七點叫醒了她,她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下牀,儘量不吵醒方悅還有對面牀的兩個女生。窗外陽光正好,是一種完全不同於s市的、雲層之上溫柔地穿透出來的陽光,讓程洛寧的心情一下子也陽光明媚起來。
她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方悅,輕聲地開門出去了。
整個小樓都靜悄悄的,她摸到一樓,發現老闆娘已經坐在那裡了——“洛寧,你醒了啊!早飯吃嗎?”
程洛寧她們定的是不包飯的套餐,但是老闆娘太熱情了,不僅昨天晚上白請了一頓夜宵,看這意思是連早飯都要請了。
這麼好客,做生意會不會虧死啊?
程洛寧想到這裡,笑了起來,“那就謝謝老闆娘啦!”她決定等下結賬的時候多付點,不然也實在是不好意思。
等正黃色的陽光以一個斜角穿過小樓的窗戶,撒到程洛寧身上的時候,方悅也已經整理好了自己,“蹬蹬蹬”地跑下樓來了。
程洛寧衝她笑了笑,示意她過來一起吃早飯。
方悅今天穿了一條揹帶熱褲,顯得相當嬌小可愛的樣子。她拿起一碗抄手旁邊旁邊放着的調羹,舀了一口放進嘴裡,“起這麼早啊,李叔叔到了嗎?”
程洛寧早就吃好了,正在細細地往身上所有有可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抹防曬霜,防止回家的時候變成一塊高冷的黑炭,“他剛纔打電話給我說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我還擔心你醒不過來準備去叫你呢。”
昨天她爲了今天能早起先去睡了,方悅因爲白天睡得多,所以和宋志文他們聊到挺晚的。
方悅聽了這話,有些抱歉地吐了吐舌頭,然後繼續對着那碗抄手狼吞虎嚥。
李叔叔果然相當準時,半個小時後就開着他那部很適合跑公路的越野車來了。
程洛寧拿着手機往旅社門外的馬路上看了幾眼,看到一個帶着墨鏡的大叔在一輛造型相當帥的越野車裡衝她揮手。她笑了起來,也舉起白白細細的手臂揮了揮。
兩人背起登山包,笑眯眯地衝老闆娘告別,表示有緣總會再見,而後就走出了旅社,和來接她們的李叔叔問好、道謝。
而此時宋志文和康辰還在二樓的房間裡睡得正香,他們昨天就說好了,程洛寧她們倆走得早,可能碰不上了,所以s市再見。
李叔叔是個很外向的人——這個詞放在一個長輩身上可能不太尊重,應該說健談吧?他從接到兩個女孩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說話,而且說得相當興高采烈、旁若無人,“寧寧聽說這條路線是你選的?這就選對了!去西藏怎麼能不走川藏線呢!這可是進藏風景最好的路線了,而且基本不太會發生高原反應……”
此時車已經駛入了公路,周圍的景色倒退的速度很快,但是還是能看到周圍從繁華的城鎮一點點變成了荒蕪、草樹。
程洛寧彎了彎嘴,覺得這場景有點像很多年後一部電影的畫面,叫《後會無期》,而此時,她們也成了電影中的旅人。
李叔叔還在繼續碎碎念,“你們準備走多久啊?現在是雨季,走川藏線進藏萬一碰上塔防什麼的,估計要花上十來天呢……”
程洛寧的表情沒變,還是很平靜的樣子,“李叔叔,你送我們到康定就好啦,我們從康定搭大巴進藏吧,正好還能體驗這邊的風土人情。”
李叔叔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看來小姑娘來之前準備工作很充分嘛!行李都準備好防雨工具了嗎?”
程洛寧彎了彎眼睛,點頭。
一行人一路都很順利,異域風情也讓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風景很美好,心情更加美好。
唯一坑爹的大概就是路上繁瑣的檢查站,頻率高得簡直要讓人瘋掉。而李叔叔卻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這很正常的!”
再一次被叫停後,方悅已經有些不耐煩地嘟了嘴,而程洛寧還是一副相當淡定的樣子,甚至還微笑了一下。
李叔叔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在心裡給她豎起了大拇指。
當然他要是知道程洛寧是從八年後那個混亂的時間重生回來的,估計就不會覺得這個女生相當沉得住氣了,畢竟八年後,這種檢查都成了必須的、甚至習以爲常的項目了。
他們在中午左右的時候到了雅安,李叔叔很熱情地請兩人吃了雅安當地的美食作爲午飯,然後帶他們在雅安市裡隨便逛了逛休息了一會兒就又再次出發了。
其實跑這種長途,司機是很累的,但是看李叔叔完全沒有絲毫的疲態,反而像是個專業的導遊一樣給她們講解沿途經過的風景,程洛寧相當感激,也認真地聽了他講的風土人情。
原本她是打算一路搭車進藏的,但是想到這一路實在是太過於勞累,估計也沒有什麼司機願意這樣長途跋涉,又怕不熟的人帶他們兩個小女孩會遇到什麼危險,所以就改成了搭李叔叔的車到康定,然後再從康定坐旅遊巴士或者別的方法進藏,又滿足了她們尋求刺激的心態,又能節省時間、安全性也高。
下午五點的時候,李叔叔一聲“到了”,她們終於到達了康定這個美麗的城市。
三人在李叔叔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由藏民經營的小旅店,“這家店的老闆納姆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今天就住這裡,明天我帶你們逛逛康定怎麼樣?”
程洛寧笑着點頭致謝,“謝謝李叔叔!”而方悅早就被旅社充滿了藏族風情的裝潢給吸引過去了,眼睛黏在牆上扣不下來。
李叔叔拿了根菸出來,看了看兩個女生,又默默地放了回去,“納姆在藏語中是天空的意思,所以納姆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你們有什麼麻煩都可以找他,有什麼想玩的地方也可以問他。哦對了,納姆中文不是太好,所以你們要講的慢一點他才能懂。”
就在幾人說着話的時間,一個四十幾歲的高壯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程洛寧仔細看了看,才從他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些藏族人的感覺,應該是藏族人和漢人的混血,所以會在這種漢藏交界地區開旅社也不奇怪了。
男人看到李叔叔,上前給了一個相當豪爽的擁抱,“李!好久不見!你是來玩的嗎?還是特地來看我的?”
程洛寧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納姆講話的方式是很標準的中文,但是音調有點生硬,轉音的時候有點轉不過來,有種一咯一咯的感覺,非常可愛。
納姆就在這個時候看到了站在李叔叔旁邊的程洛寧,語氣非常驚訝,“李,這是你的女兒?我記得你只有一個兒子啊!難道是……”他想了想中文的說法,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兒媳?!”
李叔叔拍了他一下,“別胡說!這是我朋友的女兒!和她同學來玩的!”
納姆笑了起來,微微低了頭,“你好啊小美女,叫我納姆就可以了,很高興認識你?”他的語調在最後轉了一個彎兒,彷彿是在思考中文是不是應該這麼說。
程洛寧也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納姆你好,我叫程洛寧。”她指了指背後在研究牆壁上彩繪的方悅,“這是我的同學,方悅,麻煩你啦!”
“程、洛、寧,方悅……”納姆嚼了嚼這兩個名字,但是好像還是抓不到合適的語調,然後很歉意地對程洛寧歪了歪腦袋,然後轉身對李叔叔說了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話,應該是藏語。
李叔叔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程洛寧,“納姆說二樓的房間你們可以隨便挑,現在還早,到晚上旅人多了就不能隨便挑了……”看到程洛寧點頭,他才繼續說下去,“這裡什麼人都有,藏民、還有全世界慕名而來的旅行者,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要看好隨身物品。”
“知道啦!謝謝李叔叔,謝謝納姆!”程洛寧揪了一旁的方悅,準備去外面李叔叔的車上拿行李,“那我們先上去啦?”
李叔叔把車鑰匙遞給她,“你們先去休息一會兒,晚上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納姆靜靜地呆在在一旁微笑,等到李叔叔說完之後,也操/着他一口生澀奇怪的普通話說了一句很拗口的話,“美麗的女孩兒們,願你們能在這個美麗的城市偶遇命中註定的良人。”
方悅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起來,程洛寧也憋不住微笑了,他的語調實在是太可愛了,但是其中的真誠卻完全沒有因爲生澀普通話而減少半分。
“謝謝納姆,我也這麼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