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強硬態度，沈劍只能嘴上先答應下來，他知道王金磊隨時會一怒之下把自己送回體校，也清楚自己這次比賽的主要目的。
見沈劍開始服從，王金磊也沒再多說什麼，就算這小子身上有再多魯莽的習慣，但出發點始終是爲了贏球。
而且另一方面，規則上的打滿十場，必須要求參與得分。如果沈劍腦子裡沒有進攻慾望，真想着來划水摸魚，可能至少要進行二三十場比賽才能達標。
“哎，先進去吧，今天這事我也有責任，沒有提前給俱樂部談清楚。”王金磊苦笑着說道：“下次你別管他教練怎麼說，照我的吩咐來就行。”
其實王金磊的擔心絲毫不多餘，別說是打滿七天，光是這十多分鐘下來，沈劍就感覺有點腰痠背痛了。
這倒不是因爲體力不足，主要是成年人的對抗太過於依靠身體力量。每一次本該屬於合理的撞擊，沈劍吃到身上就感覺渾身要散架，更別說這樣連續打十多分鐘。
另一方面，尚處於發育階段的沈劍，無論臂展還是腿長，都相較於成年人吃虧許多。別人三步能達到的距離，他需要至少四步，而且爲了順利奪球運球，上肢動作幅度也要加大。
想獲得更高的速度，就必須耗費成倍的體力，這種消耗戰，年輕人很難負擔得起。
此次賽後，俱樂部教練邀請王金磊去吃點東西，雙方似乎都有話想說。
“王指導，你這是又發現了一枚好苗子啊。”教練笑嘻嘻要給王金磊倒酒，而他直言拒絕，今晚打完另一場就得驅車離開。
“這小子還不懂事，需要好好**。”王金磊此時話裡有話：“所以打打助攻就行了，在場上待久了難免惹禍。”
教練自知理虧，早上他讓沈劍足足硬撐九百多秒，這事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對了，小夥子，你除了加入國青隊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想法啊？”
他在岔開話題的同時，居然已經開始對沈劍旁敲側擊，王金磊有點看不下去，主動答道：“這兔崽子就一個倔脾氣，打死都要進國家隊，暫時沒有其他打算。”
這次飯局基本是在尷尬氣氛之中度過的，教練到後來也乾脆默不作聲，免得自討沒趣。
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美食，沈劍累了一中午，早就忍不住想大快朵頤。而王金磊只給他叫了一大盤牛肉乾，然後一份鹽水拍黃瓜，外加另一杯粗糧粉。
看來這一週裡，是別想沾什麼油腥了。
下午時分，另一場比賽如期進行，這次王金磊應該是提前打好招呼，讓沈劍第一節就擔任了首發。
然而對方的首發陣容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沈劍就算再能發揮靈活性，也很難成功持球突破，一直僵持到五分鐘，教練把他換了下去。
直到第二節末尾，教練抓住對面換人空檔，讓沈劍把握機會上去打一顆助攻。
好不容易有發揮的機會，沈劍一上場就把王金磊早上說過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他沒有絲毫保留，凌厲的進攻速度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
又一個三分鐘，這次總算拿到了助攻，但沈劍卻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王金磊下午換坐在教練席，他用一個冷冰冰的眼神，迫使沈劍趕緊下場。
最終，這局比賽還是以一分之差輸掉，沈劍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可能違逆王金磊。
傍晚七點多，二人匆匆作別，沈劍在幾份協議書上按完指印，再次輾轉前往另一座城市。
與早上的新鮮勁不同，沈劍在後座上耷拉着腦袋，也不知是心裡不舒服，還是身體太過疲倦，始終一言不發地擺弄手機。
“下午那場，其實對面已經漏洞百出了，如果第三節再給我五分鐘… 七分鐘吧，說不定真有機會追平。”
沈劍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王金磊其實早有預料。
“追平，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有機會打加時賽了唄，反正我又不參加。”沈劍並沒揣度出王金磊的意思。
“求勝心絕對是好事，但現在不是你一味求勝的時候。”
王金磊說完這句，二人再沒交流。
他的本意，當然是爲了沈劍的身體情況着想。
而沈劍也不太懂，什麼叫做該求勝的時候，難道還有不該求勝的時候？打球不就是爲了盡全力得分，爭奪最終輸贏？
不一會兒，似乎嫌氣氛尷尬太久，王金磊率先打破沉默。
“現在九點半，還有兩個小時下高速，按理說你現在應該休息了。”他說着把車載音樂聲音調小：“不管你能不能睡着，給我閉眼躺着。”
這話說完，後座卻沒有任何迴應。
王金磊還以爲沈劍賭氣不回答，但他看了看後視鏡，卻苦笑兩聲，再沒言語。
沈劍不知何時早已呼呼大睡，他畢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面對如此激烈的身體對抗，就算再能嘴犟，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硬撐到底。
冰球運動，硬碰硬對抗的每一秒都是在挑戰身體極限，沒有任何一個運動員能夠以持續飽滿的狀態打滿一整節，除非這二十分鐘真的是划水摸魚。
沈劍則屬於那種爭分奪秒型，恨不得把一步當做兩步跨，體能消耗可想而知。
執教十多年，王金磊從沒見過有什麼‘鐵人’。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些強大的運動員身上，其意志力永遠都不會滿足於自己的身體機能。
夜裡十一點，王金磊把車停好，輕輕把沈劍抱出來，不想驚擾他的休息。
但剛走了不到兩步，沈劍忽然警醒地睜開眼睛，並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沒事，我自己走吧。”
須臾之間，他已經躥出幾大步，似乎重新變得活力十足，臉上卻帶着些許懷念。
幾年了？早已不曾記得，自己再也沒能躺在這樣寬大厚實的肩膀上入睡。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沈劍幾乎沒再感受到這種踏踏實實的安全感，雖然王金磊名義上只是教練，但這種下意識的關照，卻總是直擊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