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決定得到了約翰的支持,這樣也算是主動幫忙平息了隊伍裡的爭執,雖然矛盾依舊存在,但至少這段時間可以讓大家好好把比賽打完。
至於什麼謠言,也只是矛盾激化後的一種凸顯,時間會慢慢平息這一切。
半月板修補的恢復期是以年爲單位的,但術後也不需要長時間臥牀,基本上一個禮拜就可以坐輪椅出院登機。而且高翔這種情況不需要二次手術,能很快送回國內休養。
沈劍一路陪同,也儘量和高翔聊一些輕鬆的話題,只不過他看得出來,高翔一直是硬撐着擺出那副冷靜姿態。
同樣作爲運動員,他自然十分理解高翔內心的巨大痛苦,然而這是不可能共同分擔的。
回國之後,沈劍一起陪他辦理了退役的各項手續,看着高翔在那一張張告別夢想的文件上簽字時,一種難以言表的辛酸在心頭瀰漫。
忙完一些程序,二人回到訓練基地收拾東西,高翔在B市最多隻能停留一個禮拜不到,他很快會前往老家的一所醫院做康復治療,家人照看畢竟方便得多。
而在遙遙無期的闊別之前,他在訓練場上每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回顧自己職業生涯。
沈劍推着輪椅,漫無目的在基地閒逛,實際上他不太願意讓高翔觸景生情,與其在這緬懷過往,不如上街去溜達幾圈散散心。
但高翔那種不捨,他又十分能理解,有誰會甘心在最美好的年華永久性地隕落?畢竟有人追夢就有人跌入深谷。
“這才三年而已,我總覺得在這兒待了半輩子。”高翔指了指不遠處的訓練場:“當初剛來的時候,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一樣,每天凌晨都要悄悄爬起來繞場跑個十來圈。”
“沒事,你走了現在換我了,總有一天門口那圈草皮會被咱踩禿。”沈劍聳肩笑道。
“從認識你開始,就發現你一身用不完的精力,而且你小子這些年也確實沒少瞎折騰。”高翔微微皺眉問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在你身上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想知道你下決心打球的初衷是什麼?”
“如果我說,只是混碗飯吃,你會不會打死我。”沈劍開玩笑答道。
“哈哈,你這理由太真實了,也算是普遍的標準答案,但我不相信。”高翔咧嘴一笑:“混飯吃用不上你這麼拼命,一半也用不上。”
“那你認爲,我堅持的理由是什麼?真如你想的那樣,是爲了虛無縹緲的一句夢想?”沈劍反問道:“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提起過,你是最沒必要開口的,你太瞭解我了。”
“其實一開始我總覺得,你這傢伙成天沒事找事,靜不下心難成大事,但現在卻越來越看好你了。”高翔錘了錘沈劍胸脯:“雖然在青年隊的時候你還一大堆缺點,老王也三天兩頭罵你,不過我相信你肯定志存高遠。據我觀察,你也即將成爲最優秀的球員。”
“哈哈,你們都這麼說,搞得我無地自容。”沈劍抿嘴答道:“要是能不被約翰踢出去,可能也就算燒高香了。”
“我猜,你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吧。”高翔最終說道:“雖然不清楚你是什麼時候,因爲什麼事情愛上這項運動,不過這點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包括約翰。”
“但是很慚愧,我就算再喜歡,也沒能達到大多數人的期待,至少現在沒有。”沈劍舔了舔嘴脣,欲言又止。
“我還記得小時候,偶然看見體育頻道轉播的一場比賽,第一次見到冰球就被深深吸引住了。”高翔忽然話鋒一轉:“那時候我就暗下決心,要像場上飛馳的運動員一樣風光,在萬衆喝彩之中打進一顆顆精妙的進球。”
“很顯然,你早就做到了,至少在我心裡你就是榜樣。”
沈劍其實還想說,如果我達到你這個程度,也沒啥遺憾了,但這話最終還是憋了回去。
二人又轉了一會兒,高翔忽然讓沈劍去訓練場打幾顆,在外面瞎晃悠也沒啥意思,他還想多在場上零距離聽聽冰球的聲音。
沈劍也懶得換裝備,穿上冰鞋就把高翔推上了冰面,雖然高翔打不了,不過他也想再摸摸球杆,這也算是臨走前的最後致意。
“不知道下次再拿起球杆,會是以什麼身份了。”高翔看了看身旁的沈劍,又是一聲輕嘆,對現在的他來說,未來幾乎是一片茫然。
“當然是教練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等你恢復好了,各俱樂部當然搶着籤你。”沈劍立刻迴應道:“對了,反正你身上一堆本事,走之前不打算給我私傳一點絕學?”
“哎喲,你還是老樣子,青年隊的時候就爲這事纏着我。”高翔苦笑着答道:“我記得當時說了一句,這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還信得屁顛屁顛的。”
“哈哈,當時人傻不懂,還差點害你受傷。”沈劍賠笑道:“等以後我真能打出名堂,人家問起來,我就說你是手把手的私人教練。當然,如果出了糗我也會這麼說。”
二人的歡聲笑語之中,高翔也逐漸在沈劍身上找到一絲欣慰,儘管他有可能幾年之內都走不出這個心結,不過能見到如自己一樣的後輩依舊馳騁賽場,遺憾也會減少幾分。
接下來的幾天裡,高翔還真的像教練一樣,把自己這幾年的經驗和技巧逐一分享給沈劍。哪怕他的打法並不一定適合其他人,但這份沉甸甸的心意,沈劍則悉心收下。
等到他臨走這天,沈劍把高翔的行李拎上高鐵,最終也只有兩句簡短的祝好。
列車早已遠去,沈劍卻在站臺上看着交錯的鐵軌出神良久。人的命運當然是未可知的東西,就如拼盡全力的高翔,卻不知自己會在哪一條註定的分叉口,忽然與夢想失之交臂。
“前輩,你可以好好休息了,接下來的勝利,將由我帶上你的那份執念,一同去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