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曲不明白兩人的對話，也不知兩人曾發生過什麼。
本來，她也是想找個時間同風雁雪談一談的。畢竟，該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該跑的也跑了，她在贈經教也就沒什麼事做了。
她想在走之前把風謹安排妥當，這樣，自然需要弄明白髮生在風雁雪身上的事。
眼下，雖然算偷窺吧，但是感覺比談談要好得多。
反正姬無曲幹慣了這種事，也不會覺得心虛。左右看這兩個人的神情，打不起來就不錯了，更不可能做什麼羞羞羞羞的事。
故而，姬無曲乾脆盤坐在赤蓮之火上，看着兩人交談。
只見風雁雪又開了口，聲音平靜，卻很冷。
“‘阿雪，晏修野心漸顯，姬通已然被架空。你我兩家如今情勢危急，我傅家比風家要弱些，晏修下手，定也會先除我傅家。若哪天我和我的家族不在了，你想盡辦法，也要保護好自己……’這話是你半月前多曾對我說的，我一字未忘。傅汋……你，可還記得？”
說罷，風雁雪又擡眸看向傅汋，她的眼睛彷彿是一層漆黑的薄紙，裡面包裹着無數情緒如同熊熊烈火。
火光在裡面翻滾燃燒，彷彿隨時準備吞噬那張紙，呼嘯而出。
然而，這張紙卻堅強得很，此刻它搖搖欲墜卻安然存在。風雁雪就是用這麼一雙眼睛在看着傅汋。
看得姬無曲都有點心疼了，何況傅汋呢。
然而傅汋的眼睛卻彷彿純粹的緊，它裡面彷彿並沒有風雁雪那麼多的情緒，它依舊柔和着，彷彿冬日裡的陽光，很暖很溫柔。
他默默地收回手，看着風雁雪的眼睛，緩緩道：“記得。”
風雁雪盯着他的眼睛，又是半晌不語。
終於，她又開口，道：“你這些天，都去哪了。”
傅汋道：“就在傅家。”
姬無曲瞅着，估計她又猜對了。
風雁雪先是道：“我曾……”後面就沒了言語。
姬無曲覺得，她應該是想說，我曾去過你傅家，的確看到了傅家的慘案，看到了你的屍體，你怎麼會在傅家。
後面，應該是也想到了幻
境之事。
畢竟，晏修給風家施幻術時她是知道的，故而應該也想到了這一層，纔會省了後面的話。
風雁雪依舊面無表情。她只問：“我去傅家，抱着你屍體時，你也在麼。”
傅汋道：“我就在你旁邊，看着你。”
風雁雪驀然笑了笑，卻略有苦澀。
她道：“我殺了風家滿門，去投了晏修，在姬通和晏修兩人之間迂迴，你可知道。”
傅汋只平靜地回：“知道。”
風雁雪終是又迴歸平靜，平靜得可怕。比剛剛來到這裡時還要平靜得多。
她又恢復了那般清冷的聲音，道：“你既活着，爲什麼不來見我一面。”
傅汋道：“爲保我家族。”
姬無曲也算是明白了，晏修一定是不想讓風雁雪知道傅家還在的事，故而威脅傅汋，估計大體也就是說你要是敢暴露就把你滿門滅了之類吧。
可他爲什麼要留傅家，如今又把他們派到密戰戰場上去。
還有，晏修那麼精明的人，她就會信風雁雪麼。
主要是，晏修他既然能滅了兩家，又爲什麼玩這種貓戲老鼠的遊戲呢。
姬無曲覺得，有點亂。
這時，卻聽風雁雪道：“剛纔我重複的，半月前你對我說的話，可有晏修的意思？”
傅汋道：“有。”
風雁雪闔上了眸子，半晌又睜開。她道：“說說罷。”
傅汋擡手，幫風雁雪把被微風得吹揚的髮絲攏到耳後，才道：“只要我說出暗示你殺全族投靠晏修的話，隨後不踏出傅家一步，他便不殺我族人。”
風雁雪笑了笑，道：“晏修呵，他不殺你族人……所以讓你族人去戰場送死，你最終，還是沒有保住他們，傅汋。”
“嗯。”
傅汋只說了這一個字，他的聲音不重不輕。微風把風雁雪那縷髮絲又吹得飛揚起來，也把他這個字吹散。
風雁雪看着他明澈的眼睛，道：“……你爲了你的族人，放棄了我，對麼。”
“阿雪，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你。”傅汋的聲音依舊是不輕不重，卻讓人無比相信，
他說的是心裡話。
風雁雪便又問：“那你爲何替晏修……給我傳那些話？”
傅汋笑了，優雅而又溫和，他道：“爲了保你。”
……
遑論風雁雪，便是連姬無曲也愣了愣。
傅汋是個聰明人，也是扛着很多責任的人。他既想保住自己的家族，也想保住他所愛之人。
姬無曲雖然不知晏修到底是何意，但是他卻知，風雁雪做了那些事，她留了下來。
風雁雪還活着，那便證明傅汋成功了。
若是沒有那場密戰，或許，他的家族也可以保住。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晏修他到底是抽的哪門子風。晏修做事太深，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晏修卻着實把風雁雪給坑慘了。
卻見風雁雪表情未變，她的眼睛定定地睜着，卻落下了兩行淚水。
傅汋澄澈的眼眸閃過一絲慌亂，他彷彿有些手足無措，愣了半晌才爲愛人拭淚。
風雁雪沒有理會奪眶的淚水，也沒有動傅汋爲她拭淚的手。她只定定地睜着眼睛看傅汋，半晌，道：“徵劍閣爲何要同贈經教密戰，你可知？”
傅汋的手頓了頓，隨後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道：“我知。”
風雁雪的眼淚彷彿又多了些，她的聲音也變得喑啞起來。
“……你一心想護的家族……毀在了我的手裡。”
姬無曲聞言，大體瞭然。
她從前還納悶，平靜了一陣子的大荒古界，消停了一陣子的徵劍閣和贈經教，怎麼忽然都起了漣漪。
原來是有人往湖裡投了石子。
風雁雪曾爲姬通給姬無曲傳話，想來，她也是希望姬通活命，滅了晏修的。
在她眼裡，晏修已經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而姬通能繼續做教主，那再好不過。一方面可以斷了晏修的野心，一方面可以斷了晏修的頭。
姬無曲又恍惚間想起從禁地裡出來的那晚，風雁雪曾站在院外，問她是否有當贈經教主的意願。
想來，若她點頭，那麼風雁雪一定會聯合她，把晏修整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