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曲不由道:“師父,您老人家學了多長時間廚啊?”
記得,師父是在去贈經教之前才和彩羽學了的,而到現在其實沒有多長時間,師父做煲的湯便已經這麼好喝了。
赫連九霄聞言,又掃了一眼那鍋湯,面色未變,道:“不好麼。”
“不是,師父。好,特別好,您老人家也嚐嚐。”
姬無曲的意思是您老人家旁邊還有一罈,你一罈我一罈,咱們一起喝唄。
然後可能是她表達能力太弱,她沒見到師父拎罈子,只見到自家師父緩緩張開了薄脣。
姬無曲:“……”
雖然她表達能力不強,可是她理解能力彷彿還不錯。
於是她十分乖巧聽話而又伴着樂意的,給她家師父餵了一勺子湯。
湯入了口,赫連一本正經卻難掩笑意地道:“阿凝喜歡就好。”
這話聽起來沒岔子,然而姬無曲還是莫名有一種她被套路了的感覺。
姬無曲努力把自己飛到八重天裡的智商拉了回來,隨後說了個正經事。
“師父,您老人家覺得小謹這孩子怎麼樣?”
赫連先是封好了另一罈湯,隨後才道:“尚可。”
姬無曲也知,師父一般不誇讚誰,一句“尚可”,便已經是一種肯定了。
姬無曲正在斟酌措辭,想着如何開口,這時赫連又向她索了一罈酒,不過這次他卻沒喝,而是把它放在爐火上溫着。
“師父,可否把小謹收入鏡林山?”
她想把小謹收入鏡林山,無非是因爲她挺喜歡這孩子的。
如今他家中變故,已是無處可去,若是能拜入鏡林山,倒是能落個腳。
她此問一出,赫連顯然並不意外。只問道:“阿凝想收徒?”
姬無曲道:“那倒沒有。”
她徒兒已經收得夠多了,她一班徒兒,非字打頭,宮商角徵羽命名,也就是從非宮到非羽,一班五個,着實不少了。
鏡林山攏共那麼幾個人,她門下就佔了半數。
再加上,雖然她對修煉心得多,感悟多,然她天賦再高,當年修煉速度如何如何快,那都已經是當年了。
後來她丹田損毀之後便不能修煉,以後的境界她也無緣觸及,故而以後她的弟子到了當年她那個程度,說不準她就無甚可教導的了。
她收每一個徒兒都有些個緣故,她那五個徒兒天賦也都不怎麼強。
小謹是個好苗子,她也怕日後誤人子弟了。
種種原因結合起來,雖然她想讓小謹入鏡林山,卻不打算自己收他爲徒。
赫連道:“若阿凝想多個師弟,也可。”
……姬無曲又一次受驚若寵。
她只是覺得,無論想讓小謹拜入誰門下,都得經過師父同意纔是。她可沒有想讓師父親自收徒的意思。
師父想收誰不想收誰,一般來說旁人左右不得。上次在萬妖峰醉林前,她想爭阿純,師父同意可收阿純爲徒,便已經夠慣着她了,卻不料現下更甚。
姬無曲趕忙喝了口湯壓壓驚,而後才道:“讓師父費心了。至於小謹師父麼,其實阿凝心裡有個人選。”
赫連聞言便了然,道:“非宮。”
姬無曲笑了笑,果然師父瞭解她。
“嗯。”
非宮是姬無曲的大徒弟,幼時過的也不怎麼好。無論性情還是遭遇,他都與風謹幾乎類似。
讓非宮來教導風謹最好不過。
眼下聽師父的意思該算是同意了,姬無曲琢磨着,如果小謹願意,這個事也就成了。
雖然人生在世多磨難,可於小謹來說,這磨難卻是來的太早了些。
無論他,還是幼時的非宮,都是沉默言寡,再多的事都要窩在心裡讓它們慢慢腐爛,這樣的孩子最是惹人憐惜。
起碼招姬無曲憐惜,反正她幼年過的不怎麼樣,於是見到一些個比她還不如的好孩子,自然要上心一些。
……
事情說完了,剩下的時間便只單純的喝湯了。
師父這湯濃郁味美,比起主食來說還要管飽。故而姬無曲喝完腿上罈子裡的這些,便相當於吃了飯了。
這時,師父又備出來一勺兩杯,從爐火上的罈子裡取出些酒來遞給她。
隨後緩緩道:“我的阿凝饞,不在這喝,回去了約莫也是忍不住的。”
姬無曲
深覺自家師父瞭解她。
如今喝師父月下對酌,捧着懷裡溫熱的杯子,姬無曲忽然有一種不枉此生的感覺。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姬無曲這就是個例子。
幾杯酒入了口,姬無曲雖然神智清明,但是心不由野了很多。
她又問道:“師父,剛纔你還沒回我……您老人家到底有沒有打算給我們找個師孃?”
赫連這次沒有露出迷之笑意,他先是默了幾息,隨後纔開了口。
卻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沉了聲音,雍然道:“阿凝覺得,爲師如何?”
姬無曲聽着這沒頭沒尾的一問,忽然變得沒頭沒尾起來了。
師父這是把她想問的都給問了啊。
她本來想問,“師父你有沒有想給我們找個師孃啊”,之後,無論師父說有還是沒有,她都再問“師父你覺得我如何?”
……
想到這裡,姬無曲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不得了的頭緒。
她也因此心跳跟快,腦子很懵。
姬無曲不由得有些緊張。她忽然覺得,她下面的話有可能會讓她和師父的關係發生很大的變化,她期盼着,也害怕着。
她怕她在意太過,倉促之間誤會了什麼。她也怕她猶疑太過,徘徊之間會錯過什麼。
故而,她不敢貿然開口。
半晌之後,她又喝了口酒壯壯膽,這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倉皇中只斟酌出了這麼句折中的,既矜持而又浪,十分模棱兩可的話來。
她道:“於阿凝來說,大荒天下,唯師父一人而已。”
在我眼中,只能看到你一人,無從對比,無可相較,故而不知如何。
然我於大荒,只能見到師父一人,也足可證,大荒古界,再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此話,可以理解爲師父唯一,我心悅之,我愛之慕之。也可以理解爲,師父對我恩情浩蕩,養育教導情誼深厚,無人可比,我心敬之。
無論這話多麼取巧,它也是姬無曲的心裡話。意思麼,當然是前者。
若姬無曲沒誤會什麼,師父自然能懂。若是她誤會了什麼,師父自然也不會想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