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帶着兩名搞了一身臭氣的新兵去洗澡,班裡幾名老兵的撲克戰至正酣。鴻飛闖進戰局,得意洋洋的把套筒模型顯擺了一通,立刻被命令槍支入櫃。他找到去看老鄉的張志剛把槍入櫃,順便要了兩套“四會教練員(會講、會做、會教、會做思想工作)”教材看,他決定獎勵自己一下,今天不再去訓練。張志剛瞭解鴻飛相當班長的真實目的,所以抱着支持甚至是縱容的態度,他認爲不想當將軍的士兵絕對不是一個好士兵。
鴻飛搬了個小馬紮坐在牀邊,剛翻開教材,就聽見門外有人喊報告。老兵們去別的班一般不喊報告推門就進,喊報告的一般都是新兵,七班的幾位老兵正在爲一張牌吵翻了天根本沒人理會。鴻飛聽見門外又喊了一聲報告,就隨口喊了聲進來。
陳志軍手裡拿着一套迷彩服應聲而進,喧鬧的七班一下子安靜下來。孫國輝站起來做好拉架的準備,李顯貴一溜煙的跑出去找張志剛。
“怎麼,不歡迎啊?”陳志軍坦然自若。
“歡迎,歡迎!只顧着打牌呢,沒顧上招呼你!”孫國輝尷尬的給陳志軍拉出一張凳子倒上杯水。
陳志軍連忙阻攔:“不用忙,我是來找鴻飛的!”
七班裡再次冷場,老兵們面面相覷,鴻飛慢慢的站起來,冷眼看着陳志軍問道:“找我什麼事兒?”
陳志軍笑道:“你不用擺出一副準備決鬥的架式,我看你的迷彩服已經破的不像樣子了,我還有一套沒有穿,咱倆身高差不多,你穿應該合適!”
“你什麼意思,這算是道歉嗎?”鴻飛冷冷的說道:“如果是,我不接受這種道歉的方式!”
孫國輝立刻呵斥:“鴻飛,注意你說話的方式……”
“沒事兒,沒事兒!”陳志軍依然笑着說道:“我今天來就是向鴻飛道歉的!”
陳志軍把迷彩服放到桌子上,整整服裝規規矩矩的敬禮說道:“鴻飛同志,對不起,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來的太突然了,鴻飛懵了,他不知說些什麼纔好。他料想陳志軍會扭頭離去,沒想到他真的會道歉。
陳志軍以爲鴻飛不肯原諒他,咬咬牙說道:“鴻飛同志,這段時間仔細回想我當兵三年的經歷,我發現唯一引以自傲的只有軍事素質,但現在我無法自傲了。你用三個月的時間完成了我三年的訓練,你是個好兵!但爲什麼一個好兵在我手下卻是一個故意不訓練的搗蛋兵呢。考慮這麼長時間我才明白,最主要的是我不會因材施教,其次是我的脾氣,你說的沒錯尊重是相互的而且部隊裡只有兵沒有老兵新兵之說!打你,是我當兵以來犯下最大的一個錯誤,對此我已經付出了讓我銘記終生的代價!也許年底我就會退役,也許這一輩子咱們不會再見面,所以我不想留下一個遺憾,真誠得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諒我!”
陳志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撕心裂肺的剖析自己,鴻飛被感動了,他鼓鼓嘴想說:班長,我不應該故意搗蛋,不應該出言不遜,但虛僞的自尊讓他最終沒有說出口蠕動着嘴脣擡手向陳志軍敬禮,算是接受道歉。
張志剛鼓着掌跑進來,一把抱住陳志軍大喊:“老陳!你終於爬起來了!”
“我從來就沒趴下過!”陳志軍扭頭對鴻飛說道:“鴻飛不要鬆勁,我還沒有失去竟爭‘兵王’的資格,今天正式向你挑戰!還有你們班長,他也是兵王,你對手實力非常強大,要小心了!”
鴻飛大刺刺的說道:“沒問題,我天生就是兵王!”
“那好!我們就用這套迷彩服做個小小賭注怎麼樣?”
張志剛偷偷的點點頭,鴻飛笑着說:“好!穿爛了我可沒有賠給你的!”
“那好!我們的比賽從明天開始!”陳志軍如釋重負般的走了,鴻飛一屁股坐在馬紮上長吐一口氣,這一天中發生太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快要超出他心理承受範圍了。他胸中對訓練澎湃的激情,竟然隨着對陳志軍恨意的消除,一點點的退去。鴻飛又明白了一件事,撐過三個月苦練的動力竟然還包括對陳志軍的恨意。
鴻飛心亂如麻,坐在馬紮上一個勁兒的喘粗氣,司馬和武登屹一溜煙似的跑進來低聲問道:“陳志軍來幹什麼?”
“道歉!”鴻飛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如果新兵連裡我像現在這樣訓練,那會發生後來的事情。陳志軍被取消預提幹部資格,他三年的苦幹白費了……”
“下賤!”司馬打斷鴻飛說道:“當初你被打得像個豬頭似的,你怎麼不這麼對團長說?犯了錯就應該付出代價,這是他自找的!”
“代價太大了,三年的努力……”
“你他媽的真娘們!”司馬突然神秘的抱住鴻飛肩膀問道:“你還有錢嗎?”
“少來!你已經從我這裡借走快一百塊了!”
“嚷!再嚷我掐死你!”司馬做勢要掐鴻飛的脖子,擡眼看看老兵沒有注意他們這才說道:“聽說過雙旗鎮刀客嗎?”
“當然聽說過,那可是部好片子,我還沒看過呢!”
“營區外的錄像廳裡到了,我去送垃圾的時候正看見老闆娘對着營門口刷海報呢!”司馬曖mei的笑笑:“怎麼樣,晚上溜出去看看?”
鴻飛認真的想了想,星期六晚上是自由活動,老兵一般會湊到一起打撲克,請假說去看老鄉應給不會被拒絕。一部電影最多兩個小時的時間,晚點名前肯定能回來,於是滿口答應下來。
吃過晚飯,三名新兵一個去看老鄉,一個接到邀請去參加三連的勾級大賽,一個要去俱樂部看電視,偷偷溜到小松樹林裡會合了。
“怎麼出去?”
司馬立刻惡狠狠的呵斥武登屹:“當然跳牆頭了,從大門出去那不是找死嗎!”
武登屹建議道:“那我們只能從北面出去,從這裡出去要繞到錄像廳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好,我們就從北面出去,早去早回!分散行動!”鴻飛擺擺手率先溜出松樹林。
營區北牆,面向鬧市所以修得堅固、高大。三個新兵看着三米多高的院牆一籌莫展,三人攀登法他們還沒有學習過,而且不知道牆頭上有沒有玻璃碴子,要是被割個滿手血回去,什麼小秘密也暴露了。
武登屹膽子最小,見外出無望提議回去,但雙旗鎮刀客對司馬的吸引力太大了,而且順風飄過來的烤羊肉串的香味撩撥的他滿嘴口水:“不行,我今天必須出去!”
司馬四處亂望,猛地看見左手有一棵粗大的白楊樹距牆非常近,立刻拉住兩名新兵欣喜的低聲說道:“從那裡蹬着樹就能出去!”
三個人立刻飛奔過去,突然,鴻飛身後的草叢裡一陣微響,沒等他回頭,一雙大手已經抱住他的雙腿,接着屁股上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鴻飛像個木樁似的撲倒在地。
鴻飛知道這個擒敵動作叫做由後擒敵,來人肯定是自己人,但還是把腰勁兒憋足了。偷襲者隨即躍上來,正準備分頭、鎖喉,鴻飛用力一躬腰把他扔到頭前順手就是一拳,扭頭想跑但被三條彪形大漢攔住了:“往哪跑?不假外出,嘿嘿,這下夠你喝一壺的!”
鴻飛斜眼一看,他的同伴已經做了俘虜,立刻拉開準備格鬥的姿勢:“口令!”
“戰鬥!”偷襲者捂着腰眼,走到鴻飛面前掀亮電筒:“哦!還是個新兵,你是幾連的,下手夠黑得?”
“這是你自找的,我還沒有使勁兒呢?”鴻飛對着身邊的楊樹就是三拳,打下一層老皮。
電筒再次亮了,雪亮的光柱打在鴻飛的臉上,偷襲者低聲問道:“你是紅一連的鴻飛吧?”
鴻飛不可置否的問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尖刀分隊的!”偷襲者笑道:“團長說營外錄像廳掛紅旗(指海報)發信號了,命令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你們是第三批!”
鴻飛立刻臉綠了,個人挨個處分是小事,關鍵是給連裡抹黑了!
“走吧!團長等着你們談心呢!”偷襲者努努嘴,示意他的手下把三個倒黴蛋帶走。
“去就去,誰怕誰呀!正好把我們跑五公里突然被偷襲的事情和團長反映一下!”司馬陰陽怪氣的說道:“幸好我們是新兵,格鬥訓練還沒有結業,這要是發生點什麼誤會,看誰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你這嘴皮子夠利索!”偷襲者笑了:“你應該叫司馬羣英吧?紅一連三顆搗蛋中的第二顆!”
“你認錯人了,我叫武登屹……”
“報告班長,他是司馬羣英,我是武登屹!今晚兒我和鴻飛出來是跑五公里的,他是想找機會跑出去看電影!” 武登屹大怒立刻站出來揭發,順便栽贓陷害。
“行!你們幾個的嘴皮子都夠利索,團長一定不會寂寞!”偷襲者揉着腰眼說道:“媽的,這一拳夠意思,腰現在還疼得厲害!”
拉着鴻飛胳膊的“尖刀”,突然想起了什麼,跑到偷襲者耳邊嘀嘀咕咕。偷襲者被說的連連點頭眼神一個勁兒的往鴻飛身上撇。半晌,他走到鴻飛身邊問道:“你們真的是在跑五公里?”
“真的,誰騙你誰是小狗!”司馬錶情嚴肅,一臉的正氣。
“沒問你,再喊先把你給團長送去!”
鴻飛撓撓頭,問道:“班長,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實話!”
“我們想跳牆出去看電影!”
司馬立刻泄了氣,呻吟道:“完了,處分是捱上了!”
“你們不用跳牆頭了,那部電影下週二團裡會放映的!”偷襲者拍拍鴻飛的肩膀:“敢做敢當有點意思,我放你們一馬,走吧!”
“真的?”司馬同志已經被情緒上連續的大起大落搞暈了頭,不相信的問道:“班長,您不是那我們尋開心吧?”
“怎麼?擔心我背後開黑槍!”偷襲者笑道:“看不出這位新同志警覺性挺高的,不相信你可以留下!”
“謝謝班長!”三名虎口餘生的搗蛋拔腿就跑。
偷襲者突然喊起來:“站住!”
武登屹帶着哭腔說道:“司馬說對了!他果然逗着我們玩兒!”
“鴻飛留一下,你們可以走了!”
司馬歪着頭撇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尖刀,低聲說道:“這幾個小子是不是想找碴?”
“不怕!他敢捅我一手指頭,我就敢叫破天!”
“老大,你這話我聽着怎麼這麼耳熟?”看到鴻飛舉起拳頭,司馬呲着牙說道:“我在前面等你,有情況我幫忙,鼕鼕去叫人!”
“不用擔心,有陳志軍的教訓擺着呢!”鴻飛拍拍兩名同伴示意他們先走,鎮定自若的走到偷襲者面前問道:“班長,有事嗎?”
“尖刀分隊這個單位你覺得怎麼樣?”
鴻飛問道:“哪一方面?”
“總體。”
“很神秘!據說都是兵尖子!”
“給你個小道消息:尖刀要招人了!”說完,偷襲者帶着他的部下,頭也不會的走了。兩名在不遠處觀察情況的搗蛋跑過來問道:“他跟你說什麼?”
鴻飛信心十足的說:“他們給了我一份口頭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