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還是風和日麗的天兒,吃過午膳烏雲不知從哪兒飄了過來,遮住了暖和的陽光,四下裡都變得有些灰濛濛的。一陣風吹過來,雖沒有寒冬裡那麼刺骨,但也還是帶着些寒氣。
“王妃,天陰了,回屋裡睡吧。”鈴蘭將手裡的披風給沐晰晴圍上,輕聲叫醒了快要睡着的她。
“唔……嗯。”沐晰晴迷迷糊糊地應聲,眼睛半睜不睜的,實在是很瞌睡啊這會兒,好在有人扶着,也不擔心會摔到,所以就這樣夢遊似的進了寢殿,在屋裡整理牀鋪的若靈見到她們進來急忙上前搭手,二人侍候沐晰晴換了睡衣躺下,給她掖好被子放下了牀幔,牀頭牀尾一人坐一邊守着。
可是沐晰晴這頓覺是註定睡不好了,剛剛睡下去還沒半個時辰王府前邊兒就來了人傳話,說是八皇子來了,有要事見煜親王妃。錦葵心疼自家主子懷着孕還有那麼多事,休息都休息不好,本不想就這麼叫醒她的,但眼下王爺不在府,夙之漓也出去忙了,也只有王妃一個主子在府裡了,沒辦法,只好狠狠心去叫了,不然誤了事他們也擔當不起啊。可是還不等沐晰晴穿戴好,宮裡又來了消息——宏德帝駕崩。
聽到太監在門外報告的時候,沐晰晴正在屋裡梳頭髮,聽到消息驚得猛地站起身,扯到了頭髮疼的眼淚都出來了。雖然她從異世而來,但總歸處在女兒這個角色,宏德帝這個父親雖沒有多麼親熱但也不討厭,如今聽聞這消息,忍不住還是會有點傷心。
“晟哥哥呢?他來是……?”
“回王妃,尚不知八皇子爲何而來,但通報消息的太監是先去的八皇子那裡,聽聞八皇子來了咱們府,所以孝服一併送到了這裡,此刻八皇子想必是在偏殿中換衣服吧。”錦葵有些擔憂的說,“這是王妃的,還請速速換上,這種時候遲到不得。”
“嗯。”沐晰晴點點頭,迅速在侍女的幫忙下換了衣服,頭髮也重新用素銀簪子挽了最簡單的髮髻,再無其他首飾。等她快步走出內府,沐晰晟早已準備停當等在那兒了。
“晴兒!”
“父皇他……”
“晴兒莫怕,我本來想着早些來親自告訴你的,怕那些奴才說話沒個輕重嚇到你,沒想到你在睡覺,倒讓宮裡人先見着你了。”
“我沒事。”沐晰晴搖搖頭,開始聽到這消息是有些傷心,但終歸不是親爹,一路走過來也沒什麼感覺了。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朝廷的局勢,墨雲殤還在西域,煜親王府的未來到底何去何從?
“等等。”沐晰晟拉住徑直就要走出去乘了馬車去皇宮的沐晰晴,焦急地說道,“我提前來一是怕下人說話重了嚇到你,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如此場合,煜親王府無論如何不能不到場的。墨雲殤的病這麼些年了,大家都知道一二,現在天氣已然轉暖,按往年常理,他不可能還病重得無法下牀出門的,我們要趕緊想個辦法纔是!”
“這……”沐晰晴被他的話頓然驚醒,這真的是個問題,沒事的時候,誰都不會計較墨雲殤有沒有出門,但現在,若是不出現的話絕對會被人抓住不放,說不定還揪出墨雲殤不在京城之事,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二人焦頭爛額之際,忽然聽得有打鬥聲越來越近,還有人高喊着:“有人擅闖王府,保護王妃和八皇子!”沐晰晴身邊的華清、華池、錦葵立刻警覺起來,加上沐晰晟,四個人拔劍出鞘,將沐晰晴緊緊圍住,以防不知道會從哪裡冒出來的刺客傷到沐晰晴。
打鬥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吹過來的風中還夾雜着輕微的血腥氣。
“屬下安然求見煜親王妃!”
沐晰晴忽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喊,儘管有些奇怪應該遠在東方邊境的安然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但仍然下了所有人住手的命令。可到底是還沒見到人,沐晰晴也有些不放心,在衆人的包圍圈中緩緩移步過去,闖府的人見侍衛和暗衛們都住了手,自己也很有誠意地全部扔掉武器,舉着空空的雙手往內走去。
“屬下安然參見王妃。”在見到沐晰晴的第一刻,闖府的那羣人中看起來像是首領的玄衣男子單膝跪地恭敬地行禮,待他行完禮擡頭扯下面巾時,沐晰晴真是愣住了,眼前的人真的是安然!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擅闖王府?”沐晰晴皺着眉問道。
“屬下知罪,三月之期未到,也沒有王妃命令,屬下不該擅自回都,但實在是事情緊急,屬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請王妃先去皇宮把重要的事情處理完,等這些完了再回來處罰屬下也不遲!”安然言辭懇切地說着,“屬下深知王妃煩惱何事,王妃放心,交給屬下來辦。”
聽了他的話,沐晰晴也不言語,只是揮揮手讓多餘的人都退下,然後申請嚴肅地看着安然和跟着他一同前來的兩個人,記得當初安然回報過他手下有易容的能手,如果他真的料事如神,那麼肯定是讓人易容成墨雲殤的模樣跟隨自己進宮!一旁的沐晰晟卻不瞭解這些,還是焦急又緊張地盯着眼前的三個人,待到剩下兩個人也拉下面巾的時候頓時嚇一跳——竟然有個人和墨雲殤長得一模一樣,身高體型也完全一樣!但沐晰晟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會真的是墨雲殤本人。
“看樣子你們在東邊混的不錯。”沐晰晴輕聲說着,“他跟我進宮,其他人去風花雪月樓住下。” шшш ¸тt kΛn ¸℃ O
“是!”三人抱拳應聲。沐晰晴走出兩步後停下來問道:“你們的消息夠充足嗎?還是需要我來補充?”
“易容成王爺的人叫鍾辭,我想有些消息讓他路上告訴王妃吧。”安然沉聲說。
“好。”沐晰晴點點頭,看來他們真的發展的不錯,居然這麼有信心確定他們手裡的消息比她知道的多。不過,她當初把他們丟到邊境去就是擔心在都城的行動被他們知道後透露給別人,現在看來,都城的消息他們也沒有斷過,但願他們真的是絕對忠誠於自己。
易容成墨雲殤的人按照禮節先上了馬車,沐晰晴作爲王妃在其後上馬車,卻被沐晰晟攔了下來,只見他眉目擔憂的問道:“這些人真的可信麼?”
“如今事情緊急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對於他們,雖沒有十成把握,但還有個八九成。”沐晰晴安慰地拍拍沐晰晟的手,“走吧,再耽誤就真要出事了。”
“嗯。”沐晰晟側身給沐晰晴讓開路,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則騎馬走在馬車後面。加上王爺王妃出府必須跟隨的侍衛,一隊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往皇宮方向前進。
墨雲殤到底是臣子,和其他朝臣都留在殿外等候,沐晰晟和沐晰晴作爲子女則進去了殿內。在進宮的路途中,鍾辭簡單向沐晰晴說了下情況,宏德帝並非患病,而是被太子下毒所致,前些日子他們截獲了太子和東邊守境大將的書信,計劃着動手攻打東青,安然想到除了煜親王有權利調動軍隊之外,也只有皇帝可以調動寧王手下的軍隊,其他的都是少數的散兵遊勇,如果太子想要對東青國用兵,那麼勢必要奪得皇位拿到兵權,所以,就算到了久病不愈的宏德帝怕是要“被駕崩”,所以就帶了人趕回來。至於帶着他這個會易容的人純粹是運氣,他們是機緣巧合從清茗閣知道了王爺不在都城的消息。
沐晰晴額外交代了些事項,以防鍾辭留在外面和朝臣呆在一起應付不過來,交代完後才放心的和沐晰晟一起進了大殿。這不進去還好,一進去簡直頭大,整個殿內跪滿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少說也有幾十個,都是宏德帝的妃子,哭哭啼啼地,聽着這聲音簡直頭疼得緊。
皇后本在內殿侍候在宏德帝身旁,貼身小丫鬟進來通傳八皇子和玄月公主到了才急急走了出來,見到這滿殿的哭聲,忍不住大聲喝道:“哭什麼!皇上還沒嚥氣呢!等真到了時候多的是你們哭的!”
“母后。”
“母后。”
沐晰晴、沐晰晟二人一同上前見禮,皇后忙扶起他們,將他們拉到一旁的角落裡眼角帶淚、聲音哀痛地說道:“我也只能吼吼她們來安慰自己了,你們快進去看看你們的父皇吧,太醫說,已經迴天無力了,就這會兒時間了……”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又拿起帕子捂着嘴想竭力掩住哭聲。
“那母后,我們進去了。”
沐晰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皇后,快步走進了寢殿。這會兒牀邊只有皇后身邊的兩個丫鬟守着,見他們進來立刻不動聲色的走出去還細心地掩上門,沐晰晴奔到牀邊握住宏德帝的手,只見他面黃肌瘦,雙眼深深地凹了下去,顴骨高高的凸起,皮膚乾枯,手和手臂簡直有些像風乾的雞爪。
“父皇……我是晟兒,我和十一妹來看你了。”沐晰晟輕聲開口,這一出聲,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聲音中竟也帶了些許哭聲,他竟然還會爲這個從未真心關愛過自己和母妃的父親傷心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