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買提,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顏烽火問着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真神的指引下進行爲了自由的聖戰!”買買提一臉虔誠的說道:“真神給予我們身體,給予我們智慧的大腦與靈巧的手腳,這就是要讓我們用賜予我們的一切進行永無止境的戰鬥。我要成爲勇士,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回報真神對我的眷顧。”
“那你想過聖戰成功之後會怎樣嗎?”顏烽火繼續問道。
“聖戰成功後我會迴歸真神的懷抱,永遠侍奉無所不在的神主。”買買提做出一個虔誠的動作,眼神堅定,散發出一股令人畏懼的信仰之情。
“很好。”顏烽火將步槍扔給買買提道:“爲了聖戰,爲了真神,你要認真的訓練,勇往直前的戰鬥。”
“嗯!”買買提重重點點頭,接過步槍練習據槍瞄準。
大半個月過去了,顏烽火的身體恢復如初,深入瞭解這些恐怖分子究竟是怎樣的一羣人。所得到的答案讓他不得不對恐怖分子控制人的思想手段佩服無比,這些人早已失去了自己,活着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這幾天他總感到有一雙眼睛偷偷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但他裝作不知道。因爲克里木對自己的信任依舊只是嘴上說的,這個劍橋高材生出來的恐怖分子頭目擁有很深的心機。
晚上睡覺,顏烽火擁有單獨的山洞。
山洞裡非常簡陋,只有一張牀一個桌子,桌子上有一盞煤油燈,一扇搖搖晃晃的門將他關閉在自己的空間裡。也只有這個時候纔是他得以喘息的機會,才能在睡夢裡做回真正的自己。
“你、你不相信我?”來人問道。
將手槍扔給克里木,顏烽火伸個懶腰朝自己房間走去繼續睡覺。
“噓……”來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顏烽火跟他出去。
克里木不知道什麼叫雨澆梅花,但他從顏烽火的眼中感受到一絲徹骨的涼意。
他不敢去想糖糖,不敢去想令他牽纏掛肚的妹妹,他怕大腦會在沉睡中將這些信息傳遞出來。唯一能做的就是反覆對自己催眠,讓自己的大腦最終相信自己傳遞出來的謊言。
“什麼事情?”克里木披着衣服,拿着手槍跑出來。
這種刑罰一般用於刑訊逼供,雖不如別的刑罰擁有強烈的視覺衝擊,但它卻能給人的精神造成最大程度的摧殘。施刑過程中,你會一點一點感受到死神衝你微笑,那種窒息感壓迫的你渾身像被無數小蟲子叮咬一般。
“給我來個痛快,看在曾經一起當過兄弟的份上……呵呵呵……”
顏烽火的心裡發出混亂的吼叫聲,他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難道要親手殺掉洛龜獲取克里木這個雜碎的信任?老子做不出來,老子已經親手殺掉了一個兄弟,絕對不能再將自己的兄弟殺死。可是我該怎麼辦,誰他孃的能告訴我該怎麼辦!!!
幾天以後,一個頭上套着黑布,遍體鱗傷的人被捆綁帶到山上,綁在曾經綁住顏烽火的木樁上。這是一場戰鬥中抓到的中國反恐士兵,在送來的路上已經慘遭各種刑罰。
這句話重重砸在顏烽火的心臟,讓他渾身都覺得冰冷。
“我要殺了你!”顏烽火發出咆哮聲,眼珠子紅紅的,兇殘的野性瘋狂涌出。
茄子是他的戰友,在那次戰鬥中他親手殺掉被俘的茄子。如果說顏顏是他這個當哥心中永遠的痛,那麼茄子就是他這個當兄弟的一輩子抹不去的刀口……
捏着這顆假牙,顏烽火眯起雙眼。
遍體鱗傷的洛龜費力的擡起頭,有些渙散的目光落在顏烽火的臉上,咧咧嘴笑道:“顏烽火……”
“不忠不孝的東西!”洛龜再次吐出這句話,眼中的輕蔑更甚,狠狠刺進顏烽火的眼中。
瘋狂掙扎的犯人會讓施行人都覺得窒息難耐,恨不得對方早些死掉。雨澆梅花的折磨性更高於死亡性,寧願被腰斬,也不願意遭受這種刑罰。
當兩個恐怖分子將洛龜的屍體擡出去扔到山溝溝之後,克里木的臉色依舊慘白慘白。他徹底見識到了顏烽火折磨殺人的手段,心底竟然升出一抹恐懼感。
看到這個人身上的沙漠迷彩服之後,顏烽火的心臟狠狠抽動一下,隨即警告自己不要露出任何不該存在的情緒。
“砰!”彈頭貫穿大腦,鮮血迸濺而出,自稱臥底的人重重躺倒在地上。
“小事情。”顏烽火將假牙扔給克里木,伸手將對方的手槍拿過來,頂着臥底的腦袋扣動扳機。
“你怎麼被俘的?”顏烽火咬着牙齒問向洛龜。
這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啊,我該怎麼辦,我他孃的該怎麼辦!
“吱……”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恐怖分子悄悄摸到顏烽火的牀前。
瘋狂起來的洛龜面色猙獰,猶如一條索命的厲鬼。
“呵呵呵……”洛龜擡起變形的臉頰,費力的吐了一口血水,睜着渙散無光的眼睛說道:“陰溝裡翻船,一輩子打鷹,反被鷹啄了眼……不過最恨的是沒能把你這個叛國賊手刃,老子就是死也不甘心啊……”
此時已是凌晨三點鐘左右,天空中繁星密佈,山間的風吹來,讓人升出一股寒意。除了哨兵之外,所有的恐怖分子都沉浸在睡夢中,整個據點靜寂無聲。
躺在牀上的顏烽火突然睜開雙眼,低聲問道:“誰?”
而此時顏烽火整個人似乎失去了理智,憤怒的掐住洛龜的脖子,要將他活活掐死。他的這一切並不完全是裝出來的,顏顏的事一直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一旦被剝開就是血流不止。
這是一道選擇題,不知從何下手的選擇題。
顏烽火想了一下,下牀套上衣服跟隨對方走出去。
星光下,顏烽火看到對方的臉上蒙着一塊布,只露出一雙眼睛,無法判斷這個人究竟是誰。
“你可以用這把槍解決他。”克里木將手槍遞給顏烽火。
“哨兵,這裡有奸細!”顏烽火大聲叫喊,拖着對方朝營地走去。
“轟”的一聲,顏烽火覺得腦子像是受到鐵錘重擊一般,眼前發黑,嘴脣使勁嗡動卻又說不出話。
臥底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克里木依舊不會相信顏烽火,而顏烽火更加警惕,提防克里木的下一次試探。
“姓名,直屬上級?”顏烽火問道。
“我怎麼不忠不孝了!”顏烽火突然暴怒起來,衝着洛龜大聲吼道:“我妹妹被那幫雜碎給殺了,誰他媽將他們繩之於法了?那是我親妹妹,不是你妹妹,刀子挨在誰身上誰疼!我是男人,我是站着尿的大老爺們,我怎能不報仇,我怎能不把那幫王八蛋全部殺光?你們要槍斃我,難道讓老子坐着等死?我出生入死保衛國家,可我卻發現連自己的親人都保護不了。我不服,一點都不服,我是叛國了,我叛國了又怎樣?老子要是連這種仇都不報,那我還算一個爺們嗎!”
“想想你怎麼殺掉茄子的。”洛龜慘笑着發出聲音。
“呸!”一口血水吐到顏烽火臉上,洛龜滿是鄙夷的說道:“顏烽火,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狗東西,爲了你那個妹妹就可以無視國法……”
頭套被一名恐怖分子扯掉,露出一張滿是鮮血的面頰。這張臉滿是淤血,被打得早已變形;嘴脣豁開一道皮肉翻卷的口子,無意識的嘴巴還在向下滴淌血水。
他在心裡將阿不都。艾哈買提這個名字牢牢記住,毫無疑問,他因爲身份暴漏早已犧牲。剛纔那個人是在試探自己,但是方法卻愚蠢無比。沒有任何一名臥底會這樣暴漏自己的身份,他們不會相信任何人,甚至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克里木懷疑自己進行的試探,只是手法太過於幼稚,侮辱自己的智商。
洛龜的眼中也散發着一縷瘋狂,但更多的是執着與堅定。
“呃……呃……”被掐住脖子的來人發出窒息的聲音。
“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輕鬆。”顏烽火陰着一張臉,冷冷的說道:“我要讓你嘗試最痛苦的死法。”
克里木距離自己大概十幾米,那些恐怖分子的分佈沒有規則,但他們的身體全部面向自己。只要自己有任何異動,就會遭到幾十杆步槍的射擊,沒有絲毫把握將洛龜救出。
看到這張面頰的瞬間,顏烽火的氣息變得急促起來,眼睛也流露出不該出現的異樣光芒,心臟更是抽搐到窒息。
這個人對地形非常熟悉,帶着顏烽火熟練的從哨兵處繞過去,來到距離據點較遠的山石下。
“相信。”顏烽火伸手掐住對方的脖頸,冷聲道:“不過你找錯人了。”
不,即便在睡夢中他也無法做回真正的自己,大腦在睡覺前被他催眠,讓他相信自己就是一名叛國者,爲了報復而加入恐怖分子陣營的叛國者。
“這個人你認識?”克里木瞟向顏烽火。
“不用。”顏烽火滿臉殘忍的對克里木說道:“給我準備一盆清水,再準備牛皮紙,我讓你看看什麼叫‘雨澆梅花’”
“好!”顏烽火點點頭,眼中露出一抹兇殘。
“你想怎麼死?”顏烽火冷冷的問道。
雨澆梅花是明朝東廠發明的一種刑罰,把人犯四肢固定在柙牀上,使之動彈不得,然後將沾溼的牛皮紙一層層蒙在臉上,堵住口鼻,使之一點一點窒息而死。
“顏烽火,你就是一個雜碎!”洛龜突然瘋狂的大叫起來:“你想讓老子求你?我呸,我不會求你的,我在底下跟兄弟們等你看你下去,我倒要看你怎麼跟底下的兄弟交代,哈哈哈哈……”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份情報需要你帶出去。”來人的聲音泛着一絲焦慮,從嘴裡摳出一顆假牙遞給顏烽火說道:“我是新疆軍區派進來臥底的,我的身份已經暴漏,你必須把這份情報帶出去。”
此時的顏烽火有種想要上去狠狠抽洛龜一頓的想法:你他媽的不是很厲害嗎?怎能還被俘虜?你的光榮彈呢?你留給自己的最後一顆子彈呢!
“阿不都。艾哈買提,隸屬於軍區情報處,直屬上級唐潮飛中校。”來人說明自己的身份。
“認識。”顏烽火點點頭,沉聲道:“我的戰友,代號洛龜。”
“他很厲害。”克里木的鷹鉤鼻子對着顏烽火,盯着他說道:“你也很厲害,這麼厲害的人交給你解決更爲合適。”
聽到聲音的哨兵立即端槍跑過來,營地也炸開了鍋。
“好手段!”克里木衝顏烽火說道。
這身沙漠迷彩服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這是血狐大隊特有的沙漠迷彩,很可能意味着這個人是血狐大隊的戰友。
沉聲說出這句話的顏烽火心亂如麻,他用眼角餘光火速掃了一圈周圍的恐怖分子,大腦進行高速運轉,計算以及判定出手的話有多大把握能夠將洛龜救走。他怎麼都想不到洛龜會被這幫烏合之衆俘虜,也從未想過當他面對自己戰友的時候應該怎麼做。
“你究竟是誰?”顏烽火盯着對方問道。
殺掉洛龜,他會得到信任,保證任務的順利進行;不殺洛龜,怕是他們兩個人都要被這些恐怖分子殺掉。
“滾!”顏烽火一臉殺氣的指着克里木說道:“我是叛國不錯,但你若再逼着我殺自己從前的戰友,我會讓你死的比這難看十倍!”
說完之後,顏烽火大步朝自己房間走去,重重關上門。
遭到威脅的克里木不怒反笑,他現在可以真正相信顏烽火了。
躺在自己牀上的顏烽火呆呆的盯着灰黑的屋頂,眼角流下兩行淚水,他在心裡不停的發出狂喊:洛龜,你會閉氣功的,你會閉氣功的,撐住了,千萬不能死!
輕輕閉上流淚的雙眼,顏烽火的思緒飄向四年前那場戰鬥,自己親手殺掉另外一個戰友的慘烈戰鬥,扒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道滴血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