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烽火根本就不想跟孔雀去任何地方,他只想離這個單純的女孩遠遠的,永遠不要在見到。
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只是跟這個丫頭吹吹牛,絕對沒有任何勾搭的行爲,自己就是把這個丫頭當成小孩來看待。他承認自己某些時候挺油嘴滑舌的,可絕對不是那種張口就勾搭女孩的流氓。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跟流氓掛不上邊,因爲自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痞子。
這個丫頭怎麼這麼死心眼呢,怎麼才能讓她死心?
“我不是不讓你走,”孔雀啞着嗓子道:“我知道留也留不住你,我只想讓你喝一口我親自釀的米酒。”
聽到這句話,顏烽火百感交集,自己在不經意間就傷害了這個敢愛敢恨的姑娘。他開始相信書上說的了,苗族的女孩只要敢愛就敢說出口去追求,遠沒有大多數女孩具備的矜持。她們很直接,很坦蕩,也正因爲這種性格,才流傳下許多關於苗族女孩的愛恨情仇。
“孔雀……”
“進寨米酒相迎,出寨米酒相送,顏家阿哥,你不要再說什麼了。”孔雀轉過頭,衝顏烽火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顏烽火不再說話,默默的跟在孔雀身後走進一座吊腳樓。
吊腳樓裡瀰漫着一股藥味,但在藥味中,顏烽火清晰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不是動物身上的,而是人身上的。但他未做多想,因爲這股血腥味很淡很淡。
兩碗米酒擺在桌上,一碗白色的,一碗紅色的。白的清透,紅的絢爛。
“左手!”
“值嗎?”長裙女孩輕聲道:“那樣的男人不屬於你,他也不會爲你放棄屬於他的天空。”
迎着孔雀癡癡的眼神,顏烽火一口將米酒喝的底朝天。他清晰的嚐到米酒裡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卻與空氣中散發的血腥味不一樣。
“……”
“那你呢?你值嗎?”孔雀轉過身指向吊腳樓裡道:“你不也藏着一個男人嗎?”
“祖燕山!”長裙女孩剛纔還淡入秋水的眼神變了,變得狡黠無比,在配上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露出的一顆小虎牙,簡直就是一個小惡魔形象。
惟楚撇撇嘴,伸出兩隻小拳頭問道:“猜猜哪隻手裡有東西,猜對了我就不讓你認錯了。”
孔雀搖搖頭,突然露出一個笑容:“解不開了,因爲你喝下的米酒裡有我的鮮血,已經跟你的鮮血融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解開我身上的蠱,你才十七歲,不可能把一輩子壓在我身上。”顏烽火用非常溫柔的聲音道:“孔雀,我把你哥哥當成兄弟,把你當成妹妹,你懂嗎?”
“當然可以商量了,嘿嘿。”叫惟楚的女孩嘿嘿一笑,右手抓起一條蜈蚣,左手抓起一個蜘蛛,不懷好意的笑道:“祖燕山,今天想吃蜈蚣還是蜘蛛呢?”
“不認錯?你確定真的不認錯?”惟楚歪着腦袋。
“顏家阿哥,我給你下的是忠情蠱,你不會有任何感覺的。”孔雀抿抿嘴,凝視顏烽火繼續說道:“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過喜歡,如果我再對別的男人說喜歡,忠情蠱就會發作。這輩子我不能喜歡別的男人了,否則就會腸穿肚爛而亡。”
“我沒有錯!”祖燕山發出低吼。
過了老半天,祖燕山才晃晃悠悠的醒轉過來。剛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有一條肥肥的蠶寶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
“嗖”的一聲,散發着腥味的蜈蚣與蜘蛛同時飛進祖燕山的嘴巴里,順着喉嚨滑進去。
顏烽火皺起眉頭,他依舊不相信這種東西,因爲沒有任何科學依據。
“那要怎樣才能解開?”顏烽火問道。
“呃!呃!……”祖燕山瞪着雙眼張着大嘴,仰頭髮出乾嘔聲。
“不,你要相信!”孔雀堅定的說道:“我這輩子只會喜歡你一個人,而且從未對別的男人說過我喜歡他,以後更不會。種下忠情蠱是爲了讓你相信我,我願意拿自己的生命換的你的信任。”
“認錯。”惟楚拍拍手,坐在祖燕山牀邊衝他笑。
看到顏烽火喝下米酒,孔雀也一飲而盡,癡癡的眼神里布滿了知足。
忽然間,顏烽火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他想把孔雀這個女孩緊緊摟在懷裡,可惜他又不能。
“我不傻!”孔雀抽抽鼻子倔強的說道:“我不管他怎樣,我只知道我喜歡他,這一輩子都會喜歡他。”
“繼續猜!”
“顏家阿哥,我給你下蠱了。”孔雀放下酒碗柔聲說道。
一股濃濃的腥味直竄鼻孔,祖燕山終於忍受不住,雙眼一翻昏迷過去。
“我不在乎,對我來說,你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左手!”祖燕山依舊十分篤定。
一個身着棉布長裙的女孩出現在孔雀身後,輕輕將她攬在懷裡爲她抹去淚水,嘴裡發出憐愛的責怪道:“小傻瓜。”
這是一條龍,這是一頭虎,這是一個可與龍虎媲美的男人!
“非得選擇嗎?”祖燕山沉聲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惟楚的眼睛變成了兩個小月牙,那露出來的小虎牙尖上竟然泛着一絲光芒。
“喂,祖燕山,你醒醒呀。”惟楚伸手拍着祖燕山的臉頰道:“蛤蟆都是死的,都是藥,你怎麼這麼不禁嚇呢?還是個男人呢,簡直比女人膽子還小。”
“惟楚……”
這是她的一貫作風,孔雀早已習慣。從給顏烽火下了蠱,她的心情變得好多了,因爲她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永遠不會變心。
“左手!”
牀上躺着一個全身纏着紗布的男人,儘管重傷躺在那裡,可依舊給人一種強大的感覺。
隨着哆嗦,渾身上下的傷口疼得鑽心,張開嘴發出呻吟聲。
吊腳樓上,孔雀翹首目送,眼睛裡滿是笑意,臉上卻滿是淚痕。
“那就……”
“我沒錯,所以不會認錯。”祖燕山盯着惟楚沉聲道:“就算你把活的毒蛇蜈蚣塞到我肚子裡我也不會認錯,你太刁蠻了。”
“阿姐,顏家阿哥真的會死?”孔雀揚起靈動的臉頰問道,但還未等長裙女孩回答,就幸福的自語道:“顏家阿哥死的時候就是我死的時候,我能跟他一起死。”
“這是何必呢?”顏烽火輕嘆一口氣道:“儘管我不相信巫蠱之說,但是……”
苗疆的巫蠱幾乎是從小聽到大的,什麼金蠶蠱、噬心蠱等等,五花八門,相當可怕。但顏烽火這個接受正統科學教育的人對這種蠱持着的態度是不相信,他不信世界上有這麼神奇的事。
此時此刻,顏烽火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不相信什麼蠱,但是面對孔雀堅定的眼神,又覺得並非虛假。如果這是真的,完全都是因爲自己一句話引起的,自己的一句話將要搭上一個女孩的一生。
“我有未婚妻。”顏烽低聲道:“我很愛她,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怎麼可能?顏家阿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孔雀撅着小嘴用力搖頭。
“是,他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所以他不說話,選擇離開。”
“死了就能解開?”顏烽火盯着孔雀。
“沒錯,你死了,蠱就能自動解開。”孔雀很認真的說道。
的確,她的相貌沒有任何可圈可點的地方,但是她擁有一雙讓人一看就會迷失在其中的雙眼。
儘管他知道這是藥,儘管他在野外生存的時候也會吃這些東西,但是沒人想吃這玩意呀!
吊腳樓裡,長裙女孩掀開裡屋厚重的門簾,一股濃重的藥味夾雜着血腥味迎面撲來。
喜歡一點就已足夠,還有什麼男人比得上一個生命精彩紛呈的男人?
“除非你死了才能解開,否則不管怎樣都解不開。”
“錯啦,再給你一次機會。”惟楚把手背到後面之後再拿出來,讓祖燕山繼續猜。
聽到這句話,顏烽火一愣。
“什麼蠱不蠱的,那都是小說裡騙人的。”顏烽火搖頭笑一下,認定這只是孔雀童心未泯的說法。
顏烽火點點頭,大步朝外走去,走出吊腳樓,走向依舊被圍着的龍紅玉與少校,走出老龍寨。
長裙女孩輕笑一下沒有說話,一張平淡無奇的面頰即便是笑,也給人一種淡到風輕雲淡的感覺。
裡面的男人不再說話。
“小樣,吃蛤蟆吧。”
孔雀把紅色的那一碗端給顏烽火,自己端起白色的那一碗,癡癡的看着這個短短几天就讓自己心醉的男人。她知道自己不瞭解這個男人的內心,也知道自己喜歡的不是這個男人的本質,她喜歡的是這個男人驚心動魄的生活。
“我在救人。”長裙女孩撫着孔雀的長髮道:“倒是你,竟然下了忠情蠱,太倔了。”
兩個女孩靜靜的站在吊腳樓上凝望遠方,直到顏烽火一行人徹底消失不見。
“咳咳咳……”屋裡傳來虛弱的咳嗽聲,緊接着是一個男人重傷卻依舊不失底氣的聲音:“那個男人很好。”
“非得選擇。”惟楚用力點點頭。
“惟楚,我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的。”祖燕山看到女孩瞬間變換的眼神,腦袋不自覺的朝裡貼了貼。
“咦?你也知道顏家阿哥很好呀?”孔雀衝屋裡開心的問道。
“我到底哪裡錯了?”祖燕山睜着一雙虎目低吼。
“左手!”
“我沒錯。”祖燕山瞪着惟楚。
長裙女孩笑笑沒說話,拉着孔雀走出吊腳樓,而後轉身走進來把門關上。
蠶寶寶被一隻手送到他的嘴巴里,祖燕山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孔狀,死死盯着惟楚。
“再猜。”
惟楚二話不說,抄起一隻癩蛤蟆塞進祖燕山的嘴裡。
他的臉頰棱角分明,粗獷有力,一雙因爲傷病深陷的眼窩裡無時無刻不再閃爍着凜冽的鋒芒。
當你看到她的雙眼,就會忽略她外在所有的一切。這雙眼睛就是一個世界,無爭無吵,無嗔無恚,平靜、寧靜。進入這個世界,就會處於紅塵繁世之外,讓人舒服的想永遠沉醉當中。
“左手!”祖燕山毫不猶豫。
“這個不是給你吃的,嘿嘿。”惟楚把活的蠶寶寶拿出來,拍拍祖燕山的腿說道:“說吧,認不認錯?”
“又錯啦,再給你一次機會。”
孔雀舒服的靠在長裙女孩的肩膀上,擦了一把淚痕喃喃道:“他不會爲了我放棄整片天空,但他卻是我的天空。”
“死腦筋,你能不能換一個手?”惟楚叫道。
“不能。”
“爲什麼?”
“你會讓我猜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