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樹帶上栓柱坐車來到了省城,並按照父親寫給他的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這家衡器廠,這是一個國有企業,規模很大,有職工近2000人,看那廠門就夠氣派的,孫家樹和栓柱認準以後就從大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保安見了馬上攔住他們問:“幹什麼的?”
孫家樹說:“我找李名建。”
“找我們廠長呀,預約了嗎?”保安問。
孫家樹說“我不知道廠長辦公室的電話,沒有預約,麻煩你先讓我進去吧。”
保安說:“不行,誰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孫家樹說:“?那你告訴我電話,我現在預約。”
“不知道。”保安冷冷地說。
孫家樹沒辦法,只好站在大門外,這時一輛外地牌照的轎車快速駛進去,保安急忙立正敬禮,孫家樹走上去說:“他們怎麼進去了?他們預約了嗎?”
“這是我們廠的重要客戶。”保安說。
“我們也是客戶啊?”孫家樹嘴裡說着,心裡卻想:真是狗眼看人低。
“你們?”保安上下打量着孫家樹和栓柱說:“就你們還是客戶?我看着怎麼像鄉下的土包子。”
栓柱在一邊一聽急了,“你說誰是土包子?”
孫家樹急忙拉住了栓柱說:“走走走,咱們還沒吃飯呢,吃過飯再來,同志,你能告訴我廠長辦公室的電話嗎?我們先預約一下。”
“不知道。”保安冷冷地說。
看保安不想說,孫家樹對栓柱說:“柱子,你站在這裡等一小會兒,我去方便一下。”他在外面轉了一會兒,看到路邊有一個小商店就走了過去,他掏了一張五元的鈔票說:“老闆,拿包煙。”
“這包行不行?”小店的老闆問。
“行,就這包吧。”孫家樹接過小店老闆遞過來的煙裝進兜裡又折了回來。
保安不耐煩地問:“給你說不知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孫家樹忙遞給他一盒煙:“兄弟,先吸菸。”
保安一看煙就笑了,他對孫家樹說:“讓我給你找找。”他裝着翻了翻本子,然後指着桌子上用玻璃壓着的一張紙說:“哦,在這呢,我都忘了,你記一下吧。”
孫家樹急忙拿出小本子,把廠長辦公室的電話記了下來,順便,他還捎帶着記下了銷售科和財務科電話,然後對保安說了聲:“謝謝你,我明天再來。”
離開了衡器廠,孫家樹帶着槍栓先找了一個小飯店簡單吃了點飯,然後又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館住下,由於旅途勞累,栓柱一躺下來就呼呼大睡起來,孫家樹心裡有事,怎麼睡也睡不着,他在想着明天怎麼才能見着廠長,他想起了在特訓大隊時自己軟磨硬泡留在特訓隊的事,立刻想出了應對的方案。
第二天吃過飯,估計着到上班時間了,孫家樹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拔通了廠長辦公室的電話,很快,裡面傳來一個甜美的聲音:“喂,您好,廠長辦公室,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孫家樹說:“我是秤桿劉秤廠的,我想預約一下廠長。”
對方問:“請問約廠長幹什麼呀?”
孫家樹說:“我們廠想跟你們加工鑄件,想談一談合作事宜。”
對方問:“你們廠在哪裡啊?我怎麼沒聽說過啊?”
孫家樹說:“我們的工廠在鄉下。”
“在鄉下,規模有多大呀?”
“有200來人,不過,我們廠很有名氣的。“孫家樹說。
對方說:“跟我們合作的都是大企業,一個村辦廠的質量我們信不過,你還是找別的廠家吧。”
“喂喂,我們的質量絕對沒問題,“孫家樹說着,但話筒裡傳出嘟嘟嘟嘟的聲音。
孫家樹按了一下重撥,對方一接通孫家樹就說:“我們的質量絕對可以保證,真的。”話沒說完,話筒裡有傳來了嘟嘟嘟嘟的聲音,看來對方又掛了電話,在按重播時,對方卻無人接聽了。
孫家樹停了一會兒,又撥通了銷售科的電話,這一回他學乖了,謊稱自己是大買家,從中瞭解了一下工廠的生產經營情況,套取了一些工廠的情報。
第二天,他照例拔打廠長辦公室電話,但對方一問又是他,就掛斷了電話。
栓柱說:“家樹哥,你不是有大伯給你的條子嗎?給他們不就行了嗎?”
孫家樹笑着說:“這張條子可是殺手鐗啊,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用的。”
第三天,他照例如此,不厭其煩地撥電話,他記得這已經是第100個電話了,電話還在一直嘟—嘟—響,無人接聽,他感到失望了,看來不用父親的紙條是不行了,如果在等一會不接他就不打了。
此時廠長李明建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聽到辦公室的電話一個勁地響,便責怪秘書說:“電話響了這麼長時間你怎麼不接呀?”
秘書說:“這是一個鄉下人打來的,一個村辦小廠的業務員,說說要給我們供鑄件,跟咱們合作的都是有名大廠家,一個村辦的小廠也想跟我們合作,這是癡心妄想,不過這個人一直不死心,整天打電話說要見您。”
李明建說:“就憑着這份誠意咱們也應該見見,只要質量價格適合,小廠我們也合作。”
秘書拿起電話說:“喂,你不是要見廠長嗎?現在過去吧。”
孫家樹當時準備掛電話走,忽然聽到話筒裡傳出話音,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爲是聽錯了你,拿起電話一聽才知道是真的,他高興地連說幾聲:“謝謝,謝謝。”
再一次來到工廠大門的時候,門崗溫柔了許多,他熱情地給孫家樹指出廠長辦公室是準確位置,兩人順利地找到了在廠長辦公室,站到門口,孫家樹先敲了一下門,然後喊了一聲“報告。”喊過以後他又覺得有點後悔,這是在地方啊,怎麼弄得跟在部隊時一個樣。
聽到裡面有人說:“進來。”兩人便推門走了進去,一進屋,李明建奇怪地下打量着孫家樹問:“那個廠的?我怎麼看你這麼眼熟?”
孫家樹回答:“秤桿劉衡器廠的。”
李明建說:“秤桿劉可是衡器之鄉啊,我一個戰友就在秤桿劉村;你在廠裡是幹什麼呀?”
孫家樹回答:“我是副廠長。”
李明建說:“不錯呀,年紀輕輕都當廠長了,聽說你們是來洽談業務的,說吧,是哪方面的業務?”
孫家樹說:“廠長,是這樣的,我們想給貴廠供應鑄件,我們哪裡交通便利,有一流的鑄造工,我廠給你加工鑄件,價格絕對便宜,質量保證沒有問題。”
李明建說:“只要價格合適,質量沒問題,我們可以合作,但我們的需求量很大,你們的供應能跟得上嗎?”
孫家樹:“能,我們可以簽訂協議。”
“好吧,這是我的秘書小王,你們就先給他談一談吧。”李明建說。
“謝謝廠長。”孫家樹高興地說。
記過幾天的談判,合作意向基本達成,但在即將將要籤協議時,廠方突然要求孫家樹把價格再降一個百分點,理由是用外廠鑄件,降低了他們整體利潤。
孫家樹針鋒相對,不讓分毫,他說:“據我瞭解,貴廠的鑄件一直不夠用,你們的鑄造工都是高薪聘用的外地民工,當地人沒人願意幹這活,生產出來的成品成本要遠遠高出我們的報價,上個月你們從外廠採購的價格,500公斤的鑄件一套爲80元,算上其它的配件和加工費用一臺超不過50元,一臺500公斤磅的成本爲130元,而你們的出廠價竟爲260元,我看已是暴利了,怎麼會說利潤降低了呢,因爲我廠與貴廠初次合作,爲表示誠意,我們已經降了3個百分點,再讓,我們就不合算了。
李明建說:“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孫家樹委婉地說:“這是商業機密。”
李明建說:“好,好,價格按你說的,但付款的方式必須是下打上,壓你們一批貨款,這樣的話,如果出現質量問題我們有主動權,這一點我不會讓步。”
孫家樹說:“我們是小廠,資金少,不收你們定金就已是讓步了,如果你們在壓我們一批貨款,勢必造成我們資金緊張,有可能會對我們生產造成影響,而貴廠財大氣粗,我們村的孫來福給你供貨,據我所知,可都是現款交易,不會輪到我們就變了吧。”
李明建說:“怎麼,你跟孫來福很熟?”
孫家樹笑着說:“不但很熟,而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把父親寫的條子交給了李明建。
李明建接過條子看了看,驚奇地上下打量着孫家樹,高興地說:“我說怎麼一看到你就感到面熟呢,鬧了半天你是孫來福的兒子,像,鼻子眼都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啥都別說了,晚上我請客。”
孫家樹說:“謝謝李廠長,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破費,晚上我請客,哦,忘了,這是我父親讓我帶給你的煙。”
李明建笑着說說:“哈哈,這個老夥計還知道我愛抽這種煙,孩子,叫什麼廠長啊?應該叫乾爸,哪有讓乾兒子破費的,你不知道,我和你爹可是生死之交了,說來你也不信,我們倆的友誼就是一根菸結下的,我們當的是工程兵,有一次在鑽隧道時突然遇到山體滑坡,出口一下被堵死了,我倆被堵了兩天兩夜,沒有吃的喝的,連喘氣不敢大口喘氣,生怕洞裡的氧氣被用完,我們就那樣躺在,相互鼓勵着,還不能睡過去了,一旦睡過去了就再也不會醒了,我倆流講故事,講新鮮事,講自己的愛人,最後實在沒什麼說了,幸好他從兜裡『摸』出了一支菸,我們倆你聞一下,我聞一下,就這樣熬時間,當戰友打開洞口時,我倆已經奄奄一息了,大家七手八腳吧我倆擡出來一透風,竟然都坐了起來,當時都是感到特別飢,炊事班送來一籠包子全被我倆吃進肚子了,真是撿了條命啊,如果不是那支菸,說不定我們就可能去見馬克思了,從那以後,我和你父親就成了鐵哥們。對了,你父親現在身體咋樣?“
孫家樹回答:“還是老『毛』病,一變天就哮喘。”
李明建說:“下次來的時候帶你上父親,我陪他去看看病,我們那批兵都有這個『毛』病,我說你怎麼不早點拿出你父親的條子呢?鬧這麼大的誤會。”
孫家樹說:“如果先拿條子對你我來說都不公平,我會認爲你用我們廠的產品是看我爹的面子,而你因脫不開面子而用我們的廠的產品,對我們廠的生產能力不瞭解,會懷疑我們的能力,再說,我也不知道紙條會如此重要。
李明建說:“真沒想到,孫來福有你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好了,價格按你們說的,付款方式爲貨到付款,我廠先預交10%的定金,還有,每月供貨量再加1000套,不過,要保證質量。”
孫家樹說:“是,李叔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李明建說:“看你的言行舉止,怎麼像個當兵的?”
孫家樹說:“不瞞你說,當過四年兵,曾榮獲一等功一次。”
“好小子,真讓我說着了,走,到飯店去,給我講講你的故事,今晚咱爺倆一醉方休。”他回頭對秘書說:“告訴市委的李秘書,說我今晚脫不開身,就不去市委開會了,讓副廠長代替我去吧,讓司機把車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