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副市長太忙了,不但要負責港口建設,也要負責陵海港工業園區的招商引資,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韓渝不想影響領導工作,談了一會兒主動告辭。
蔣經理、吳老闆、林小慧和張二小已經走了,李主席沒走,一直在一樓大廳等。
李主席不只是長輩,也是陵海公安局的老局長。
韓渝連忙迎上去,一邊陪着李主席往外走,一邊彙報起剛纔談話的情況。
“投資興建港口,以前沒這方面經驗,一切都要摸着石頭過河,要邊幹邊學,沈市長壓力很大,很不容易。”
“周局說他以前在市計委做過交通能源科的科長。”
“計委只是負責規劃和審批,再說市裡的交通建設主要是道路橋樑。”
“這倒是,一點經驗都沒有,要在一張白紙上畫畫,確實不容易。”
“對沈市長來說這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個機會。對你而言同樣是一個考驗,也同樣是一個機會。”
韓渝低聲問:“什麼考驗,什麼機會?”
李主席停住腳步,回頭笑道:“沈市長說的很清楚,你接下來要進入黨工委班子,要加入陵海港工程建設指揮部。只要好好幹,把港口建起來,把港區發展起來,你就是陵海港乃至陵海港工業園區建設的元老。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現在是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伱想想,港口和港區要是發展起來,這是多大的政績!不信你等着瞧,陵海港建成投入使用之日,就是你提正科之時。”
韓渝禁不住笑道:“李主席,我是公安。”
“公安也一樣,都說了現在是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市委現在看重的是誰爲陵海經濟建設做出多大貢獻,而不是單純的看你破了多少案,抓了多少嫌疑犯。”
“市領導這麼現實?”
“把經濟發展起來,讓羣衆能賺到錢,都能過上好日子,這是好事!葉書記有能力有魄力,而且很務實。不像謝書記,不好好發展經濟,就知道搞什麼創衛,結果還沒能創成。”
葉書記確實很厲害。
去年去東廣辦案時,學姐曾打電話說過葉書記爲了陵海港項目,那麼熱的天跑到躉船上等長江航務局的領導,後來從白龍港一直追到濱江市區。
謝書記其實也挺好的,至少爲人不錯。
師父當年總是頂撞他,甚至當着好多人面不給他面子,但他並沒有爲難師父,前前後後還批了不少錢給沿江派出所。
韓渝不想議論領導,而是笑問道:“李主席,張二小要投資建什麼廠?”
“鹹魚,不是我批評你,你不能光顧着工作不關心朋友。”
“我不是不關心,主要是太忙。”
“太忙是藉口,你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李主席笑罵一句,解釋道:“羣衆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對糧油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他們以前販米,只要把稻穀收購上來,機成米就可以裝袋運東海去銷售。因爲他們販賣的是新米,還供不應求。”
韓渝真不懂這些,不解地問:“現在不行了?”
“現在做糧油生意的人多,東海人的嘴也叼了,同樣是新米,還講究口感。”
“口感?”
“就蒸出來的大米飯香不香,好不好吃。”
“這取決於水稻的品種,跟開不開廠有什麼關係。”
“看來你只知道吃,沒買過米,也沒怎麼做過飯。”
“以前經常做。”
隔行如隔山,小夥子不懂這些很正常。
李主席笑了笑,耐心地解釋道:“想讓大米飯好看又好吃,從原糧入庫就要檢驗,要從源頭上把控大米質量。然後要經過脫殼、碾米、色選、拋光、清洗、包裝等一套工藝流程。所以他們要建廠房,要上粉碎機、碾米機、烘乾機、包裝機等加工設備。”
之前只知道想吃大米飯,只要把稻穀倒進碾米機脫殼,把米和糠分開,然後揚一下,就可以把揚過的大米用水淘洗乾淨,放進電飯鍋加點水蒸,沒想到現在竟變得如此講究。
韓渝反應過來,追問道:“開個米廠要投資多少錢?”
“五六百萬。”
“他們有這麼多錢嗎?”
“他們幾個販了這麼多年糧油,以前競爭又小,賺了不少錢,就算不夠他們可以找銀行貸款。”
“那他們爲什麼非要把廠開在三河?”
“三河交通方便,緊挨着陵大汽渡,米加工包裝好,就能裝上卡車從陵大汽渡過江運往東海銷售。而且相比開發區,港區地價要便宜不少,一畝好像只要一萬六。”
“開發區多少錢一畝?”
“這要看地段,好像是兩萬一畝起步。”
大哥和大嫂做生意,林小慧做生意,玉珍做生意,身邊的人好像個個都在做生意,並且這生意是越做越大。
只要豁出去都能賺到大錢,錢那麼好賺,難怪當幹部在陵海不是最好的選擇。
韓渝正感慨萬千,李主席突然問:“周局有沒有找你談話?”
“找了,是我找他的,中午在局裡談了半個小時。”
“對於分局領導班子的人選,局裡有沒有確定?”
“確定了,周局打算讓石所擔任教導員,讓我大師兄過去做副局長。”
“讓石勝勇和許明遠過去,看來周局考慮的很全面。”
李主席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鹹魚,這段時間有沒有跟你師孃聯繫?”
韓渝意識到他想起了師父,連忙道:“我們經常聯繫,前幾天剛打過電話。”
“她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她現在不去軍人一條街的小飯店打工了,一心一意帶孫子。”
“她年紀不大,回頭跟浩然說說,看部隊那邊有沒有合適的,幫她找個老伴。”
師孃是應該找個伴,師父臨終前也交代過。
韓渝沉默了片刻,輕嘆道:“我問過浩然哥,也跟小芹嫂子提過,可他們說部隊那邊沒合適的。”
李主席掏出香菸點上一支,一連抽了好幾口,沉吟道:“她在那邊人生地不熟,可能連那邊的方言都聽不懂,想找個合適的是不太容易。”
韓渝也不想師孃總是一個人,低聲問:“要不讓我師孃回來住幾天?”
“先別急,關鍵是要先留意有沒有合適的,如果有再讓她回來。”
“可我一直呆在江邊,認識的人少。”
“你忙你的,這事交給我。”李主席想想又說道:“我回頭給李衛國打個電話,讓他也幫着留意。”
提起李衛國,韓渝想起件事,急忙道:“李主席,丁所和章叔也要退休了,石所中午剛給我打過電話,想跟我商量怎麼歡送。”
“年齡到站了,該退就得退,我回頭也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一起幫着留意。”
……
韓渝把李主席送到機關南小區,驅車再次趕到陵海公安局。
周局正好剛檢查完工作回來,一見着他就問起座談會的情況,韓渝據實相告。
周局得知沈副市長找他談話了,不禁調侃道:“有沈市長這麼大靠山,分局的工作不難開展,可以放心的調回來。”
“周局,我是公安幹警,沈市長雖然是領導,但我調回來之後你纔是我的直接上級。”
“港區分局的情況跟其他所隊不一樣,要以接受港區黨工委和管委會的領導爲主。”
“公安工作難道也要接受黨工委和管委會領導?”
“公安工作還是要接受局裡領導。”
周慧新笑了笑,掏出手機換上一塊電池,接着道:“剛纔回來的路上,何局和王政委又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們知道你離不開船,已經跟港監局溝通好了,決定讓你把001開過去。”
這是一個好消息。
001停泊在白龍港,其實跟停泊在三河水域沒什麼區別。
事實上師父健在的時候,就不止一次想把躉船拖到三河水域,畢竟北支航道水淺,只有小船航行,大船很少。
韓渝禁不住笑問道:“光有船沒人不行。”
周慧新笑道:“我們商量了下,打算讓馬金濤、楊勇和楊遠跟你一起去三河。範隊長和老朱更好辦,都不需要辦什麼調動,可以直接跟你走。”
“這麼一來,白龍港只剩陳子坤、張平和小龔三個民警。”
“白龍港客運碼頭只剩三班客輪,有三個民警足夠了。”
“市裡把躉船買過來,檸檸和金大他們怎麼辦。”
“湯局和朱局早考慮到了,陵海港碼頭項目一開工,三河那邊的水上交通情況會變得很複雜,湯局打算讓港巡三大隊跟你一起去三河,不會讓你們小兩口分開。”
以前是三家在躉船上“合署辦公”,今後還是三家“合署辦公”,只是由長航分局白龍港派出所、水警三大隊和港巡三大隊,變成了陵海公安局港區分局、水警和港巡三大隊。
想到不會因此跟學姐分開,只是換了個錨泊的地方,韓渝咧嘴笑道:“太好了,謝謝周局。”
“這是湯局、朱局和王政委他們研究決定的,謝我做什麼。”
“也要謝。”
韓渝想想又忍不住問:“周局,港監局把躉船賣給市裡,有沒有說打算賣多少錢?
周慧新憋着笑輕描淡寫地說:“港監局開價八十萬。”
“八十萬!”
“朱局說鋼材漲價了,現在建造一條一模一樣的躉船,少說也要一百萬,八十萬已經很便宜了,而且會買一送一。”
“送001?”
“001港監局怎麼可能送。”
“那送什麼?”
“送那條老古董。”
“老古董是我從江上撿的,光躉船就賣八十萬,港監局這一轉手賺了多少錢!”
韓渝被震撼到了,一臉不可思議。
周慧新不認爲當年賣虧了,若無其事地說:“物價上漲,報價八十萬不算過分。再說市裡要建設的是港口,港監局是主管部門,以後少不了要去求人家,所以市裡只會象徵性討價還價。”
這算不算行賄?
韓渝徹底服了,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周慧新又笑道:“市裡出錢,又不要我們局裡出錢,別說八十萬,就是一百八十萬跟我們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