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比今晚發生的任何事都要詭異,我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半天合不攏嘴。
晨星也沒有出聲了,雙手抱胸,眼睛直直的,渾身都在發抖。
“你…你是說,陳阿旺是降頭師?”好容易回過神,我不可思意的問道。
晨星嘴脣動了幾下,剛要開口。
洞口上方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她說的沒錯。”
晨星尖叫一聲,躲在了我背後。
“有種下來!”我強壓恐懼,喝道。
上面那人‘哈哈’一笑,跳了下來,正是陳阿旺。我驚訝的發現,他的背一點都不駝了,比平時高了許多,站在那裡,四平八穩,竟然連腿也不瘸了!
“就是他!”晨星緊緊的抓着我的胳膊。
我直直的盯着眼前此人,冷冷的問:“你到底是誰?”
陳阿旺悠閒的踱了兩個步子,和以前那種猥瑣怯懦的樣子相比,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明知故問。”陳阿旺指了指晨星:“她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
“你真的是降頭師?”
“不錯。”
“這麼說,陳木升的死和你有關?”
陳阿旺冷冷一笑:“他該死,不過,他的死跟我沒關係。”
頓了頓,陳阿旺說:“我之前只告訴這小妮子我是降頭師,廳裡擺的五十九口棺材是臨江村的死人,她就被嚇暈過去了,現在,全部告訴你們也沒事,反正你們也沒法活着離開,死了做個明白鬼。”
說完,陳阿旺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語氣一下子變了:“如果十年前那個晚上,師父沒救我,我應該早就去了極樂世界,也就不會有現在了,其實,我現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陳阿旺的話:
我的老家在粵北一個荒僻的山村裡,我從小就是一個孤兒,靠吃百家飯長大的,六歲時,村裡來了一個收山貨的人,見我可憐,將我領走了。這個人,就是我的養父陳木升,他說,要我改姓陳,名叫陳阿旺,他要帶我去一個叫臨江村的地方。
那時候,我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我馬上就是一個有家的孩子了,心裡特別高興。一路上,看到那些流浪的狗兒、貓兒,我都會忍不住抱一抱,親一親,貓兒,貓兒,阿旺馬上就有家了,等阿旺落住腳了,把你們都接過來住,等我啊…
(聽到這裡,我心裡一酸)
可是,事情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的。到了陳木升家以後,我看到一個病殃殃的孩子,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瘦的嚇人,顯得眼睛特別大。陳木升告訴我說,這個孩子以後就是我的哥哥,他叫陳阿興。
我怯怯的叫了聲哥哥,陳阿興衝我友善的笑了笑。可是,就當陳木升轉過身時,陳阿興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向我射來一種無比惡毒的目光。
從那天起,我的噩夢開始了。後來我才知道,名義上,我是陳木升的養子,而實際上,我只不過是一個傭人,他領養我的目的,主要是讓我伺候陳阿興,還有就是傳宗接代。
陳阿興是一個有雙重性格的人,在父母面前,他表現的特別乖巧,可背地裡,他想方設法的使喚我,虐待我。
作爲一個外來的人,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陳木升供我讀完了初中,那幾年裡,我一邊上學,一邊照顧陳阿興,還要刷碗洗衣做家務。
在我的照顧下,陳阿興的病情有了起色,竟然可以下牀走路了,雖然走不了幾步。陳木升夫婦很高興,對我也沒那麼刻薄了。
沒想到,我只在家裡提升了這麼一丁點地位,就引起了陳阿興的不滿。憑心而論,我那時長的還是很不錯的,雖然個子不是很高。在我十三歲時,就有很多村裡的女孩趁買東西時給我遞過情書。陳木升對我的長相還是挺滿意的,認爲我以後不愁討老婆。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不滿加妒恨,陳阿興後來惱羞成怒,竟然把硫酸和一種獨特的老鼠藥混在一起,兌進了我的水杯裡。這兩種東西兌在一起,沒什麼味道,杯裡的水喝了一半,我才感覺不對勁,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這兩種東西有一個奇特的地方,那就是一遇到消化液會產生化學反應中和掉,整個過程中,會釋放很高的熱量。當陳木升把我送到醫院時,這兩種東西已經中和的差不多了。殘餘的毒素進入了我血液裡,根本查不出來。
醫生以爲我是喝開水燙的,沒法治,開了點藥就打發回家了。我的胃已經被燙的半熟了,沒想到,我竟然活了下來。可是,由於毒素的作用,我的臉上開始長起了斑點,並且破爛,就像黴敗的茄子。我變醜了,而且越來越醜,由於胃有傷,長期不敢直腰,慢慢的背也駝了。
可是,陳阿興並沒有罷手,有一天,他偷了店裡的一千塊錢,怪我偷的。喝醉酒的陳木升將我狠狠打了一頓,打斷了我一條腿。
那天晚上,我實在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一路爬到了江邊,我準備跳江自殺。在我們廣東有些地方,一直都有一個傳說,據說,一個人在將要死的時候,可以看到鬼。我爬到江邊時,藉着月光,我看到有一個女人正坐在江面上梳頭髮,旁邊還跪着黑壓壓一大片人!
那些人都是飄在水面上的,我知道我見鬼了。我把心一橫,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有什麼好怕的。於是,我閉着眼睛爬了過去,掉進了水裡…
我並沒有死,而是被人救了上來,救我的這個人我認識,你們也認識,他就是陳樹良,也就是我的師父。
(啊…我驚呼一聲,原來,陳阿旺口稱的師父竟然是陳樹良)
我醒來時就在這個地洞裡(陳阿旺伸手劃了一圈),我當時只知道,陳樹良是村裡的一個老酒鬼,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
陳樹良告訴我說,我剛纔無意中闖入了鬼境,被他給救了出來,而我身上卻已經沾上了陰性,如果我願意拜他爲師的話,他將傳我陰術,並治好我內外所有的傷。我當時並不知道,他這麼做是有目的的…
(說到這裡,陳阿旺頓了一頓,陰森森的地洞,只有洞口透下來的微光,非常黯淡)
我當時別無選擇,因爲我這條命是陳樹良救的,他還說要治好我的傷。於是,我便拜了陳樹良爲師。
師父幫我接好了斷腿,我在這個洞裡養了十幾天。每天晚上,師父都教我打坐,他告訴我說,這個洞雖然很不起眼,卻位於東江淺水區的下面,是修煉陰術最好的地方,可以吸納江裡的陰氣。他之所以把洞開在這裡,就是爲了修煉陰術。
十幾天過去,我的腿傷漸漸痊癒,從洞口爬上去,我才知道上面別有洞天。
師父指着那些棺材,給我講了一個恐怖的傳說,他告訴我說,這些棺材裡躺的,就是臨江村死去的那五十九口人,他們的皮肉已經被那鬼煞給吃了。
這些人本來埋在別的地方,師父一具一具將他們挪到了這裡。至於那間密室,師父說,它就是當年編著《殯葬全書》的那個人隱居的地方,而旁邊不遠,就是鎮那具女屍的古墓!
師父當初只是想找那座古墓,卻沒想,找到古墓的同時,他無意間發現了一條暗道,通往一間密室。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間密室裡,他發現了《殯葬全書》的殘本!
那本書是刻在竹簡上面的,只有一部分,記載了大量的陰術。據說,丟失的那一部分,纔是這本書的精華,記載的都是些通天徹地的東西,還有長生不老之術。不過,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
而這個人,就是三百多年前的袁崇煥。袁崇煥只拿走了這本書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嫌上面記載的東西過於陰毒而沒有拿。他把所有的經過記在了竹簡的背面,袁崇煥說,他本來打算隱居在山裡,了卻餘生的,沒想到,這一天沿江遊玩,無意中發現了密道,然後發現了密室裡的這本書,他準備用上面記載的東西報效國家造福百姓,於是便取走了那一半。剩下的這一半,他告戒說,如果萬一被人得到,千萬不要修習,以免害人害己…
師父無視了他的告戒,依法修習,練出一身陰毒的本領。從那以後,師父便開始探尋另外那半本書的下落。多年過去,苦無着落,師父準備用陰術招出袁崇煥的鬼魂來問。至於怎麼招,師父當時卻沒有告訴我。
我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也沒有人拿我當人看,師父不僅救了我,治好了我的傷,還傳我本領,所以,他就是我的親人,他讓我做什麼我絕不會有半句二話。
師父對我說,我還是要回到陳木升家裡,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我和他的關係,在人前,我要表現的和之前一樣,不能有半點破綻。
回到陳木升家裡,我說我在山裡迷路了,腿傷是自己好的,在陳木升眼裡,我只是一條丟失的狗又跑了回來,他什麼也沒有問。
遵照師父的要求,我過回了原來的生活,並刻意做出腿傷落下後遺症的樣子。每天晚上十二以後,我都會悄悄的溜出來,來到這個洞裡,跟着師父修習陰術。
陳阿興還是時不時的欺負我,陷害我,我一直隱忍着,心裡想,等着吧,總有一天,等我學成了本領,一定讓你血債血償。這一天,終於被我等到了,兩年前,我用我學成的本領殺死了陳阿興。(昏暗中,陳阿旺嘴角浮起一抹殘酷的微笑)死?哪有那麼容易?我把他的鬼魂困在了那間屋子裡,我要讓他一遍一遍的感受死亡時的痛苦…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乾的!”
“不錯!”陳阿旺恨恨的說:“阿冷,要不是你之前對我那麼好,你早就已經死了。你和你師父都是好人,就算放走了陳阿興的鬼魂,我都沒對你們下手…”
“這說明,你心裡還是有良知的,不是嗎?”
“良知?”陳阿旺重重的‘哼’了一聲:“我只知道,你等一下就要死了!”
整個洞裡,陷入了可怕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陳阿旺說:“我們接着說…”
陳阿旺的話:
就這樣,我終於報仇了,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自從修煉陰術以後,我就已經感覺到陳木升家的氣場不對勁了。後來,師父告訴我說,他家的院子正中,埋着三口棺材,納蘭仁義在文革時被陳木升的父親迫害,故意將他的宅基選在那裡,本來是想報復他的。陰差陽錯,宅子建好以後,那面鏡子被裝在了屋門上,克住了那三具屍體。
與此同時,鏡子的煞氣也被屍體克住了,不然的話,修煉陰術的我,是根本進不去屋門的。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師父收我爲徒的目的。他傳我陰術,是爲了將我變成中陰之身,然後,再有一個陰月、陰時、陰地出生的女子和我歡合,這樣,會生出一種非人非鬼的‘東西’,他要利用這個‘東西’,進入陰界,招出袁崇煥的鬼魂!
後來,這個女子終於被找到了,就是那個四川女孩,沒想到,跨火盆時,她竟然從那面鏡子裡,看到了被困在屋裡的陳阿興的鬼魂!更沒想到,鏡子掉了下來,將她給砸死了…
“這麼說,陳樹良和那幫人犯子有牽連?”我問。
“不是有牽連,他本來就是那幫人犯子的成員,不過,他之所以加入,是爲了尋找合適的陰身女子。而那幫人犯子的幕後老大,正是臨江村的村長。村裡多年前失蹤的幾個女孩兒,就是被他們賣到了貴州的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