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門的人表明了立場之後,夫子再度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若非他身旁有鍾清蓮護持,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衝着他磨刀霍霍了。而鍾清蓮一人便要面對這麼多的高手,即便她身後有七彩天撐腰,也是十分勉強的事情。況且,她心中十分清楚,不管是其師七霞大師,還是七彩天的掌教七彩女王,都不會爲了一個夫子,便得罪五域的勢力的。
所以,鍾清蓮咬了咬牙之後,只說了一句話:“我只代表我個人,與七彩天無關。不管是誰,想要夫子,便先問過我手中的這把硃砂劍!”
餘音未歇,手中硃砂便已豁然出鞘。在天空中繞成一圈好看的匹練之後,猛的插入了身前的泥土之中,劍身搖曳不止,同時發出了嗡嗡的聲響。
她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了。人羣中也是因爲鍾清蓮的舉動有着片刻的安靜。
難道,她與夫子之間的關係,當真已經好到了這種地步了麼?
許多對鍾清蓮有着愛慕之情的人都是忍不住這樣想到。
這樣一想,他們馬上又變得憤怒起來。
這個小子,真是罪該萬死!
很顯然,今日不管鍾清蓮做出怎樣不合時宜的事情,這些人都只會將怒火發泄在夫子的身上。若非是夫子,他們心中的女神,又怎會決然的站在衆人的對立面上呢?
“清蓮,爲了這樣一個混小子,你這麼做,真的值得麼?”
開口說話的,是中原霧山真一大士門下弟子李清旋。不僅在霧山地位較高,而且自身修爲在同輩當中也是僅次於中原三秀的存在。霧山真一大士與七彩天的七霞大師關係匪淺,所以鍾清蓮與李清旋之間的關係,倒也算是熟悉。李清旋喜歡鐘清蓮,這在霧山和七彩天之間,已算不上什麼秘密。
真一大士對他的這個寶貝徒兒也是十分的在意,前些時日曾親自代替徒兒上七彩天提親,不過被七霞大師斷然拒絕,說什麼小輩之間的事情,讓他們小輩自己折騰去。對於這種近乎無賴的話,便是真一大士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
男人天生便有着一股征服的慾望,尤其是對於女人。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便越是想方設法的想要得到。
李清旋長得一表人才,資質本來就好,不然也不會被真一大士收爲親傳弟子。在他眼中,鍾清蓮遲早都是他的人,他已經將其視爲禁臠。所以今日看到鍾清蓮在夫子跟前表現出的柔情之後,他也是最爲憤怒的一個,若不是其師真一大士就在跟前,只怕他早就忍不住要發作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早已在心中將夫子劃入了黑名單。
一般來說,情人的情人,便是自己的敵人。
李清旋雖然也看出鍾清蓮與夫子之間不像是那種情人關係,可是看着鍾清蓮爲了這樣一個人,便要與整個天下決裂,這讓他心中憤怒,爆發的更加劇烈。
得到了真一大士的授意,他更是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一出口,便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也正是因爲兩人之間這種頗爲複雜的關係,才使得鍾清蓮沒有像對待其餘的追求者那樣撕破臉,相反總是對其保持着一定的尊重。
然而此刻,當鍾清蓮聽出了李清旋口中的不滿,甚至還帶着一點點質問的口氣的時候,她的眉頭,再次微微的皺起。
她不喜歡這種被人質問的感覺!好像她欠了他什麼似的。可是真一大士與恩師七霞大師之間,畢竟有着很深的交情,更何況真一大士在崑崙山還出手救過自己。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願意對他太過冷淡,這樣不僅自己這一關過不去,而且身後的長輩臉上也不好看。
所以,儘管鍾清蓮不喜歡李清旋這種質問的口氣,可是她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夫子是我最好的朋友!”
鍾清蓮自己也沒有料到,她的這句聽上去稀鬆平常的話,在兩個男人的心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清旋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先是鬆動了一下,可是馬上便又狠狠的揪了起來。那種痛,無法言說,卻真實存在。
而夫子,聽到這句話之後,心中一陣感動,可是感動過後,卻一樣的變成了疼痛。
仔細回味,才發現,鍾清蓮的這句話,雖然是對着李清旋說,卻是說給他們兩個人聽的。
在李清旋聽來,鍾清蓮的意思是說,夫子是她最好的朋友,關係比起他李清旋,要好得多了。可是在夫子聽來,鍾清蓮卻是在說,我們關係再好,也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是在澄清什麼,還是解釋什麼?
或者,兩者都是?
又或者,兩者都不是!
因爲鍾清蓮的這句話,李清旋的臉色變得格外的蒼白,他緊握的拳頭,使得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裡,可是他全然不知。他真想衝過去,將她保護的那個男人撕成碎片!一個需要女人來保護的男人,真的值得她這麼對待麼?
事實上,李清旋這樣想,也確實這樣做了。只不過,就在他身形想動的時候,一隻寬大的手掌便已經按在了他肩頭上面。他回過頭去,看到那張原本慈祥的面孔,此刻卻有些嚴厲的看着自己,然後搖了搖頭。
李清旋雖然有些不甘心,可是他還是緩緩地鬆開了五指。有些扭曲的面孔,也是逐漸的舒展開來。
從之前真一大士的眼中,他已經看到了那一絲失望。所以這個時候,他不能在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可是,在他內心深處,對夫子的憎恨之情,又多了幾分。
如果今日你能夠活着離開這裡,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什麼樣的人,才能夠配得上她!
鍾清蓮將兩人的神態都一一看在眼裡,沒有多說一句話。確實,她之前的那句話,更多的,還是說給夫子聽的。她心中清楚夫子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重,所以她纔不想讓他陷得更深。不想讓他更加的痛苦。今日她便是想要讓他知道,不管自己對他再好,都始終只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上面。
從夫子的表情裡面,她已然知道,他懂了她的意思。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他自己才能決定。
只是,鍾清蓮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夫子接下來有了那麼大的反應。
此刻的夫子,似乎是陷入了癡境當中。所有的人和事物,在他的眼中,都成了虛幻。他的腦海中,只停留着鍾清蓮之前說的那句話: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只能做朋友了麼?
從他離開七彩鎮開始,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幾次被病魔折磨的死去活來之際,腦海中唯一的一個執念便是想要在臨死之時能夠再見他一面。在異靈山下定決心要變強的時候,也是因爲想要讓自己能夠保護她。
原本以爲,只要自己能夠時常看到她,他便能夠滿足了。原本以爲,只要能夠再見她一面,便是死,自己也知足了。
自己真的知足了麼?
可是,爲什麼在聽到她說,他們只是最好的朋友的時候,他的心,會那麼的痛?苦苦的追尋和等待,難道只是爲了最終的這個再見一面麼?
如今見了,那又如何?
啊……
夫子仰天長嘯,淚流滿面!
看着那個突然間陷入癲狂中的少年,大家都是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原本想要蠢蠢欲動的人,也是暫時隱忍了下來。
鍾清蓮看着夫子,表情複雜。看着那個曾經救過她性命的少年,那個她最好的朋友,臉上流露出那般真切的悲傷的時候,她的心中,也是如同刀絞一般的疼痛。她幾乎就要忍不住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裡。可是她那擡起一半的腿,最終還是緩緩地收了回去。自己現在要是這麼做的話,只會給他的將來帶來更多的痛苦。
長痛不如短痛!
這個時候,絕對不可以心軟!
……
夫子痛苦的跪倒在地上,將頭深深的埋在了手裡。
一絲絲的戾氣,忽然在這個時候,從他心頭泛起。
許久之後,他終於擡起了頭來。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雙眼,變成了猩紅之色。
他的雙眼掃過人羣,帶着嘲弄和決然,憤怒的出聲道:“你們這裡不是有很多人想要殺我麼,不是想要將我拿去八荒閣邀賞麼?來啊,你們來殺我啊,來帶我走啊!爲什麼還不動手呢?”
看着那個軟弱的少年,陡然之間陷入了癲狂。絕大多數人,都是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在夫子厲聲的吼叫之下,甚至有的人心虛的往後退了一步。
距離夫子最近的,除了鍾清蓮之外,便是暗月堡的黑公子王林,還有北原大雪山的天才少年拓跋士了。
看着此刻已經喪失了理智的夫子,王林輕聲說了一句:“他身上的天嬰草,是我的!”
這句話,他是對着他身旁的拓跋士說的。
拓跋士輕笑道:“正好,我只對他這個人比較感興趣。”
“那好,我來纏住鍾清蓮,你先帶他走!”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的身形便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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