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鍾清蓮,然後緩緩的轉過頭,面對着青碧崖上面的衆人。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自己來面對。
鍾清蓮將夫子的表情都一一看在眼裡,看着夫子轉過身去,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鍾清蓮的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夫子掃視了一眼人羣,心中升起一絲害怕。不過他還是咬了咬牙,強行將心中的那絲害怕壓了下去,然後對着大家說到:“我知道,不管是因爲遺夢樓還是因爲天嬰草,亦或者是因爲八荒閣的事情,大家對我都有着強烈的好奇心和慾望。老實說,能夠得到這麼多高人的刮目相看,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倍感榮幸的事情。”
夫子用很慢的語調說着這些話,山上的喧鬧之聲也是逐漸的停了下來。開始的時候,夫子還有些不適應這番場景,不過說了幾句話之後,他的語氣也是變得流暢起來。
“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大家都已經將我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我不過是從小鎮中走出來的一個平凡的書生,我想要的,也不過是一份平靜的生活。找一個遠離硝煙的地方,守着幾畝薄田,與相愛的人終老此生。這便是當初小鎮中的那個我最大的夢想。
因爲渴望,纔會有了夢想。可是並非所有的夢想都能夠實現。從出了七彩鎮之後,便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人生,早已經在悄然的做着改變。我本來以爲,我不過是一個孤兒,可是後來的很多事情告訴我,其實,事情並非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夫子似乎漸漸的陷入了回憶和迷茫之中。淡淡的語氣裡,有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憂傷。鍾清蓮聽着夫子的話,心中忽然沒有來由的一陣心痛。
“我承認,我是見過遺夢樓的樓主,得到了天嬰草,而且懷中有着八荒閣的一件重寶!”
此話一出,青碧崖上面頓時譁然。雖然大家早已經知道這些事情,可是那時候畢竟只是道聽途說,現在聽夫子親口說出來,仍是感覺到吃驚無比。
只是,夫子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話鋒一轉,厲聲說道:“我知道,今日在場的很多人都想得到我的性命。可是我爲什麼要犧牲自己來成全你們?難道只是因爲我得到了那些你們無法得到的東西,便罪該萬死了麼?難道只是因爲我喜歡上了一個你們也喜歡的人,便不可饒恕了麼?”
夫子一連幾個反問,聲音雖然不大,卻似乎震住了在場的這些人。一時間,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出口說話。距離夫子最近的鐘清蓮,聽了夫子的話之後,心頭涌上一抹複雜的感情。冷眼觀看的王林,眉目之間忽然有着一道亮光一閃而逝。大雪山天才少年拓跋士一張精緻的俊俏臉龐上,有着異彩閃現出來。
是啊,難道別人得到了自己無法得到的東西,喜歡上了自己也喜歡的人,便是不可饒恕,罪該萬死麼?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啊?
不過,這種寂靜,也只是持續了片刻,便被打破。
現在纔不會有人跟他談什麼道理,誰的拳頭大,誰的本事高,誰就是道理!
站出來說話的,是中原皇族的代表趙高峰。他心頭冷笑,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夫子,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羣,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今日我們齊聚青碧崖,原本是爲了商討對付萬枯體質一事,可是沒有想到中間會發生這些變故。按理說,這位少俠今日既然上了青碧崖,那我們這麼多的人,本是不該爲難他。可是之前我也說過,今日兩件大事,一是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二是商討萬枯之體一事。想要消除隔閡,自然不能全靠一張嘴皮子。這位少俠既然有着如此不尋常的際遇,本身自然也絕非尋常之人,不管之間有過怎樣的恩怨,咱們今日便在此做出一個了斷,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過了今日,我們定要齊心協力,共同對付萬枯之體!”
趙高峰這些話一說出來,人羣中馬上又是一陣喧譁之聲。原本以爲,在這個時候,趙氏皇族的人不說站出來阻止這場爭鬥,也應該保持中立的態度纔是。可是大家都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公然說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話來。這表明了是要一起針對夫子了。
許多人聽了這話之後,都是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來。只是幾大派的年輕高手臉上,卻有着各種各樣的表情顯現出來。鍾清蓮目光從趙氏所處的地方掃過,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趙高峰之前的一番話,聽上去是爲了五域大事,爲了共同對付萬枯之體而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可是這其中卻不無針對夫子之意。
皇族的人此舉,究竟是何居心?
鍾清蓮心中正這樣想着,卻忽然聽到有幾道破空之聲響起。她猛地仰起頭,看到正好有幾道人影朝着夫子所在的位置爆射而來。鍾清蓮雙眉含黛,還不等夫子有所反應,她身形一動擋在了夫子身前,同時手中的硃砂便已豁然出鞘。
只聽“叮叮叮”幾下聲響,朝着夫子襲來的那幾道身影又已經倒射着飛了出去。
鍾清蓮面帶怒容,看着在她手上吃了暗虧的幾個人,寒聲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剛纔出手偷襲夫子的幾個人並非是同一門派之人,不過是看到夫子有些心不在焉,自以爲有機可趁,才貿然出手。其中一人出手,另外兩人怕貽誤先機,才隨之而動。卻沒想到在鍾清蓮手裡吃了一個大虧。現在聽到鍾清蓮如此冷言相問,心中也是有氣,只聽其中一個人說道:“誰都知道這小子來路不正,必然是南荒來的妖人,我們這麼做,乃是爲了天下五域的蒼生,鍾清蓮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七彩天想要與整個五域爲敵麼?”
說話的是從西域過來的散修,叫做王飛。不屬於任何的一個門派,今日又有五域的高手在此,他纔有恃無恐,膽敢如此無端指責七彩天的人。他的一番話本來就是站在五域大多數人的立場上的,就算鍾清蓮想要翻臉,也得顧慮一下其他的人。
“哼!”
只是,他的話才說完,便聽到人羣中響起一聲清喝之聲,隨即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子站到了他的面前,對其說道:“這位兄臺,剛纔說什麼來着?”
王飛看到自己跟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不由得吃了一驚。他心中納悶,要站出來的人,也應該是七彩天的人才對,這個修爲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過王飛倒也不是十分着急,理直氣壯的說道:“我說,那個小子是南荒來的妖、妖……”王飛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便在這個時候,他纔看清楚自己跟前的這個女子的服飾,怎麼跟南荒太乙門的弟子穿的衣裳這麼相像啊?
“妖人,是麼?”女子笑嘻嘻的問了他一句,然後臉色陡然間便冷了下來。
“我,我不是說你們太乙門……”
王飛一句話尚未說完,那女子便毫無預兆的伸出左手,捏做一個法訣,輕飄飄的對着王飛彈了過去。他想要躲避,卻駭然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被限制了無法動彈絲毫。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根纖細的手指彈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然後,他的眼中閃現出一抹恐懼,還有不甘之色。但同時,身體已經轟然倒地!
此刻在場的,雖然都是五域當中的一些高手,可是仍然還是有一半的人沒有看清楚這一幕,那個男子便已經死去。
太乙門的那個女子殺了王飛之後,轉過身朝着鍾清蓮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後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帶着狡黠的笑容。身形一動,回到了太乙門人所在的位置。
這一幕來的如此之快,以至於很多的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動手的那個女子站出來說了一句:“之前那個人侮辱我太乙門人是妖人,我們容他不得,這纔對其下手。大家放心,今日的事,我太乙門保持中立,不會出手!”
聽到這番話,大家才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太乙門是南荒的超級宗派,乃是與中原三大派比肩的存在。雖然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她之前動手,並非是王飛是說了什麼妖人之類的話,乃是他公然挑釁鐘清蓮,鍾清蓮不便出手,而那個女子顯然與鍾清蓮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不然也不會帶其出手了。還好不是因爲夫子。不然的話,要是太乙門也站在夫子那一邊的話,今日在場的這些人,想要得到夫子,倒還真的是有些困難了。
而鍾清蓮聽了這話之後,只是在心中說了一句:“小曼,謝謝你!”
雖然她二人之間的關係匪淺,可是她此行代表着太乙門,自然是不能全憑個人感情行事。總不能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就讓太乙門站在五域的對立面上。即便是鍾清蓮自己,也要爲七彩天考慮的。所以陸小曼能夠做到這一步,鍾清蓮已經十分的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