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章 真相大白
一百章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覺得這麼難受過。
這跟她的委屈無關,只是單純的覺得心酸難過。尤其是聽見那句,你走吧。整個心彷彿被放空一般,空蕩蕩一片。
正如他曾經跟殷雪烈風說過,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
那麼可不可以解釋,這世上也沒有絕對的錯誤?絕對的正確?
淚越流越多,在臉上匯聚成一條漆黑的痕跡,深刻且刻骨。
“哭什麼?能離開我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麼?”語氣淡淡,所有感情被掩蓋的相當嚴謹。
安心一邊抹淚,一邊抽噎。
“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覺得特難受!”
步真從身側拿來溼毛巾,一點點把她臉上的痕跡擦掉。
安心一邊抹淚,一邊擡頭看他。
原本俊俏的臉被她畫的污漬一片,再配上他現在如此認真的表情,樣子特滑稽。
她抽抽噎噎,搶過他手裡的毛巾,對着他的臉擦起來。
步真一動不動,任她在臉上亂抹。
不得不說,古代墨汁的質量是好,擦了半天才弄掉。
臉已經弄乾淨了,她絞着衣角站在那用腳尖刨土。頗有些猶豫不決一般。
“等下我派人把你送回宋國大營,回去之後稍微整頓一下,趕快拔營回去!”步真轉身坐回椅子上,雙手撐在桌沿,眼眸低垂。他沒有追究她裝瘋賣傻是爲了什麼,只是下了這麼一個冷硬的命令!
安心瞪大眼,一下跳到他面前:“那你怎麼辦?”
這次戰役,西夏跟琅琊傷亡最重,如今的他們根本不是大殷的對手,再打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你擔心我做什麼,我總有辦法全身而退!”
步真毫無畏懼,一如他的爲人,表面謙和有禮,甚至看上去挺好欺負的摸樣,但,恰是這種人最惹不得。
“胡說胡說,你胡說!”這要換做剛穿越那會,她肯定抱拳說聲,英雄再會。甚至還可能厚着臉皮問他要點金銀珠寶什麼的,可如今,時過境遷,有些東西一旦埋下了,便跟野草般瘋狂的滋長,想忽視都難。她相信他能全身而退,但不相信雪千尋會給他這個機會。
當初楓林中,他對她做的一切,雪千尋都知道了,兩人原本就有仇,這下可好仇上加仇,雪千尋又怎會如此輕易放他?
腦子一瞬間開了竅,想起他當初留給自己的三顆蠟丸。雖說都是治國良策,但是,撇開這些不看,光算算實行良策所花費的時間。。。乖乖,少說三年五載,多則十年八年。按照對步真的瞭解,他肯定不會那麼單純做某一件事,除非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這樣看只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拖延時間!
他早就知道天下不會安寧多久,總有一天會打仗,同時也清楚,宋國跟其他三個國家實力懸殊,要是爭鬥起來,捏死宋國不費吹灰。
所以,他留下那三顆蠟丸,表面上是幫助自己治理宋國,實際上,是在幫宋國避過戰爭的鋒芒!
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你知道會有今時今日的局面對不對?”
步真垂下眼簾:“是!”
“所以你弄那三個破計策拖住我,讓我一心治理國家不管其他,對不對?”
這一次,步真眼底有了訝異,大概沒想到她能看出來,甚欣慰的點點頭:“是這樣沒錯!但千算萬算也沒想過你會來罷了!”
一招走錯,滿盤皆輸,原本局勢一直在他把握中,甚至連死亡人數都已經精確的歸納在一定範圍。哪裡會想到,這個傻瓜會前來參戰?打破他的計劃不說,更弄得如今難以收拾的局面!
“你這個王八蛋,爲什麼什麼事都不告訴我,讓我一個人在那猜來猜去,你當我跟你一樣,什麼事都會看透的麼?”安心吸着淚,對着他耳朵一陣猛吼。
步真被吼愣了,卻聽她繼續道:“什麼事都不說,自己在暗地裡安排,你當我是什麼?我有那麼聰明麼?我有那麼聰明沒有?”
空氣的冰霜好像一下子融化成冰水,潺潺傾瀉下來,帶來一片生機盎然!
步真眨眨眼,低啞一句:“你現在就很聰明瞭!”
最起碼看破他的用心!
安心一下子萎靡了,大概剛纔吼的太過用力,這會子全身虛脫,坐在柔軟的裘皮上,看着自己的手,輕輕開口:“那還不是被你逼的!”
一直以來她都沒怎麼用到腦子,在琅邪身邊時,任何事都不用她來操心,琅邪吭哧吭哧幫她做好了。
跟夜旒薰也一樣,凡事爲所欲爲,一切只憑喜好。那段時間她一直頗爲得意,覺得自己穿越一次絕對的超值。
雪千尋更是寵溺有佳,還沒能等困難到來,便幫她解決了。
他們爲她營造了一個象牙塔,把所有的困難都擋在外面,美好的統統推到眼前,讓她誤以爲自己多有能耐,而這種假象卻被步真一下子打破了。
是他,告訴自己,人心隔肚皮,什麼事都能發生。是他,親手將她推離象牙塔,面對外面的種種。也是他用一種最最真實的切身體驗告訴她,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被逼到一個份上,人體內的潛能就會迸發到令人吃驚的地步。如今,她就是那個被人逼出潛能的倒黴蛋!
步真嘆口氣,上前將她抱進懷裡。脣在她額頭上掃過:“若這麼看,本事最大的還是我纔對,逼一逼就能把個笨蛋變聰明,乾脆這樣,以後我再多逼逼你,看看能不能變的更聰明?”
這句話略帶點玩味的意思。
安心哀怨的看他一眼,用頭撞了他下巴一下:“別在那岔開話題!現在我要問你問題!”
步真聳聳肩,示意她經管說!卻遲遲聽不見下文。
安心揪着衣角,偷偷瞄他一眼有些惴惴不安:“這一次要不要。。。脫衣服啊?”
漆黑眼眸一暗,步真微微揚起脣:“我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果你要脫光跟我談問題,我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步真!!!!!”
他用手指指安心的腦袋:“沒事動動腦子,說些聽不懂的傻話!”
安心在步真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小手下意識的圈住他的脖子:“其實吧,我覺得你挺陰險的!”
開場白十分尖銳,步真只是揚眉,沒多少吃驚表情,示意她繼續。
“你謀劃無雙,統統都在你預料之內,我覺得,如果你想要這天下,不必那麼麻煩的!”
“恩!”他點點頭,不否認也不承認。
“那爲什麼。。。爲什麼要幫我呢?我覺得你的感情跟公事應該分的很清纔對!”她小聲道。
“你覺得我幫你有所圖謀?”
“一開始是這樣啊,都是你把我弄得誰都不敢相信了,疑神疑鬼的。”
“懷疑本沒有錯,只是總該有個證據纔是!你什麼證據沒有,不是疑神疑鬼那是什麼?”步真有些嘲笑道。
“那你說啊,你爲什麼要幫我,又爲什麼要幫宋國?”
“爲了天下太平你信不信?”一如既往的半開玩笑,半認真,讓人一時間分不出真假!
“然後呢?”她這次相信他,沒有原因,沒有理由。
彷彿感受到安心毫無依據的信任,這讓他頗爲高興,大手將她拎起來,撐開她的雙腿,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安心突然被他抱緊,溫暖的擁抱好像要把她心底最後的那一點點隔閡都蒸發掉。
如今他們。。。緊貼的一點縫隙都沒有。
曖昧的相對,沒有讓步真有一絲不自在,安心也是,好像這種擁抱早在某一天,某一個時辰就已經習慣的!
就這樣吧!安心想。
過的就永遠讓它過去,再也不去在意。
她發現,越在意別人的過失或者是曾經的傷害,是那般的可笑與疲勞。
“天下四分,但都有不同的掌權者,難免會出現相互侵略的事,每個帝王都想掌控一切,不願屈人之下。於是,便有了戰爭、有了爭奪、有了殺戮!我自小遊歷天下,看遍各國的山山水水,每當看見風景如畫山水,跌宕起伏的峰巒,我都在想,這美好若被戰爭毀掉,未免太可惜了!”
“所以。。。你想統一天下?”她問。
步真搖搖頭:“我恣意慣了,怎想當這吃力不討好的帝王?”
“可是。。。”
“安心,有時候,一個人就算是天下無敵,他也沒有選擇的機會!我選擇這條路不是我所願,卻不得不這麼做!這跟想不想沒關係。”他垂下眼簾:“如今的天下需要一個掌控者,我不想主宰這個天下,卻有人想,於是便有了你現在看到的戰爭,你說你殺了人,在我看來,這也只是冰山一角。我有想過,若琅邪能成爲天下的霸主,那也沒什麼,只可惜,今日琅邪登上寶座,他日定有不服者來反他,於此下去,事態又重新輪迴,永無止境!!”
“可這跟你幫宋國有什麼關係呢?”
步真笑了:“安心,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宋國,區區彈丸之地,老弱病殘一大堆,可偏偏這種國家能存活到今日?”
安心小臉一揚,尾巴翹的老高:“那是我因爲他們遇到我了!”
“呵呵,有你是沒錯,若不是你,宋國也不會這樣,但你想過沒有,三個強國爲何會眼睜睜的看着宋國日漸強大,卻遲遲沒有發兵討伐,按照常理來說,這是養虎爲患!”
“這個。。。這個。。”
“這什麼這,實不相瞞,踏平宋國,琅邪跟雪千尋只需要一個晚上時間!”
“啊?”
這句話嚴重的傷害到她的自尊心。好不容易扶持的國家,人家居然說一個晚上就搞定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你不相信?”
“他們敢!”安心憤怒道。
“他們不是不敢,而是。。。。不想!這說明,你是他們唯一忌憚的人,這天下誰都可以做,但是,誰敢肯定,能夠坐的穩當?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將來是否能坐穩那張椅子。但是你可以!”
“我?”
步真將她的頭髮歸於耳後,輕聲道:“這就是我爲什麼會幫宋國的原因!”
“你的意思我懂了,我回去之後整裝待發,馬上去踏平琅琊,然後再整裝待發,去踏平大殷,之後再來踏平你?然後統一天下!”
步真微微皺眉:“安心,別鬧了!”
她止住動作,故意委屈的望着他:“難道我會意錯了?”
看出她刻意的玩笑,步真多少有些無可奈何,這樣的人,簡直讓人不知拿她怎麼辦纔好,當初怎麼就死心塌地喜歡上她了呢?
神色一斂,恢復到最初的冷靜。
“好了,你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現在馬上收拾收拾回宋國,不要來了!”
“你這麼急急忙忙趕我走爲什麼?”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的麼?現在有個這麼好的機會還磨蹭什麼?”
嘴巴上恨不得馬上把她掃地出門,但深邃的眼卻怔怔的看着她。好像要用眼神將她此時此刻雕刻進心底珍藏。
“步真。。。能不能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她低聲懇求。
步真挫敗嘆口氣,維持的冷靜被她纏的瞬間崩潰:“你還想幹什麼?”該知道都告訴她了,她還想要什麼?
“吃飯!我肚子餓了!”
步真詫異的望她一眼,重重喘氣:“來人,準備晚膳!”
晚飯安心磨磨蹭蹭吃完了,然後又要喝水、剔牙、最後實在沒什麼做了,竟然提出要洗澡!
終於,脾氣很好的步真爆發了:“安心!你鬧夠了沒有!”
“我沒有鬧啊,只是想幹乾淨淨的回去啊!”
步真捏緊拳頭,有些後悔對她坦白一切。要不然她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但有一點他看出了,安心不想走!
“你不想走?爲什麼?”
安心無語,只是拿腳刨地。
她不曉得,今晚走了,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面!
“那。。那你送我回去,我就走!”
“你明知道這不可能!”他一口拒絕!
“爲什麼不可能?”
步真哽住,難道要告訴她,明天還有一場惡戰,是他跟雪千尋的!只是他們兩個的!
按緊懷裡的戰書,他堅定不移的背過身子:“來人!送她回去!”
無論安心怎麼鬧,怎麼耍無奈,都沒能阻止步真將她掃地出門的命運。
回到宋國大營,斬風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發現安心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時控制不住,一把將她夾在腋下:“我就知道你命大,不會死!”
安心被他夾得滿臉通紅,沒過一會,杉木沛然都趕出來了,這才得以解脫。
一個一個安撫過後,她疑惑的環顧四周:“夜旒薰呢?雪千尋呢?”
沛然跟杉木對看一眼,道:“不知道,昨天他去了步真的營地沒有找到你,今夜就去琅邪那裡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雪千尋。。。這幾天都在擦他的月金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樣子挺怪的!”
“他說什麼沒有?”安心緊張問。
沛然點點頭:“有的有的,他說要是你回來了,就趕快收兵回去!”
“那他呢?他去哪?”
“這個沒說,只是說了一句,要會一會步真!”
會一會步真?到哪會?
整了半夜,安心躺在牀上睡不着,猛的翻身起來,回憶起在步真大帳的時候,發現過一本薄薄的紙藏在他衣襟內,只露出兩個字——決戰!
當時她裝瘋賣傻,不好仔細研究。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裡面有內容!絕對的有內容!
半夜,她鋪開作戰地圖,叫來尚憐雨,兩人對着地圖看了許久。
“主上叫在下來,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當,你說,這一馬平川的,有哪個地方適合決戰?”
尚憐雨皺起眉頭:“決戰?主上想。。。想跟誰決戰?”
她哪裡有本事跟人家決戰?她就想知道哪裡適合高手單打獨鬥,要是沒有那更好,說明她多心了。
尚憐雨看了看,手一指:“其實離這裡十里處,有一處茂密樹林,可以做伏擊用,主上突然提這個幹什麼?”
安心癱在凳子上,心肝兒噗通噗通跳着,腦子蹦出許許多多不好的想法。
卻還在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一個樹林能幹什麼呢?高手對決不都是兩人各站一個山頭,衣袂飄飄。。。哪有人去樹林呢?
這樣安慰過後,心情果然好很多!
尚憐雨剛出去,門簾被掀起來。
安心猛一擡頭。
夜旒薰一臉驚訝的立在門口。
兩人對視,良久,他跨出步子,大手一撈,將她緊緊鎖在懷裡,什麼話也不說,捏起她的下顎狂烈的吻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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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糾纏,粗魯的動作,還有濃的化不開的緊張。
他在害怕。。。甚至呼吸都在抖。
安心沒有反抗,任他吻個夠。
良久,夜旒薰鬆開她,手捧着她的臉,一遍一遍的摩挲低啞一句:“我以爲你死了!”
看着他蒼白的臉,感受着臉上冰冷的溫度,這摸樣倒像他是死人。
她咬咬脣,張開手圈住夜旒薰的腰,她不曉得這樣能不能安撫他的緊張,從進來到現在,他的呼吸都帶着顫,好像遇見了非常恐怖的事!
突然,夜旒薰拉開她:“這是幾!”
望着眼前的兩根手指頭,安心偏了偏頭:“二!”
“我們兒子叫什麼?”
“安煜!”
“你送給我的玉佩上面刻着什麼字?”
“夜旒薰啊!”
“我們在什麼地方相遇?”
“房頂啊!”
他今天怎麼了問那麼多的怪問題。還沒等反應過來,夜旒薰雙手合十:“還好攝魂音沒有吸走她的魂!”
後來才知道,步真吹奏的攝魂音能控制人的行爲。
肯定她沒有被人控制,夜旒薰再次將她抱緊:“我好怕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怕!!”
被這麼緊緊擁抱着,她沒有感覺厭惡,有的只是自責。
“我知道步真把你抓走了,可我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安心,一百多個帳篷,我每夜去找,希望裡面有你,又希望沒有你!你明不明白?”
夜旒薰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就算泰山壓下來,這廝也只會冷冷一笑,如今在她懷裡顫抖的像一隻小獸。
突然間覺得,自己是這麼的重要。
剛想安慰他,誰知他居然自我調整好了,一把打橫抱起她:“你說,這麼長時間你待在步真都幹了什麼?”
語氣一下子下降八度!
“。。。。。。”
“瞪什麼瞪?野了一圈回來,還不准我問麼?”
心裡委屈極了,本來還想溫柔的安慰他一下,現在好了,變成了逼供!
“我哪有去玩。。步真請我喝茶啦!”
夜旒薰陰測測的笑了:“他有那麼好心?”
安心被他越問越沒底氣,直到他的手伸進衣袍內,她才猛然驚起:“喂,你幹什麼?”
夜旒薰一邊扯她的腰帶,一邊惡聲惡氣:“幫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傷。”
檢查的過程很快,身上光光的掃一眼什麼都看清了。見她好端端的夜旒薰明顯鬆了氣:“看來步真還比較憐香惜玉!”
沛然回來了,夜旒薰沒地方睡,而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願意跟士兵擠在一起。
雖說是春季,但是凌晨也是冷氣嗖嗖,安心往牀裡面騰了個位置:“明天再跟你支個帳篷,今夜就在我這將就將就吧!”
夜旒薰躺下,手枕着頭,無聲嘆息:“有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好的!”
“琅邪準備退兵了!”
恩不錯!
“那壞的呢?”
“壞的是。。。他這一次準備把矛頭指向宋國!”
腦子裡突然想起步真說的那句。。。琅邪想踏平你宋國,只需要一個晚上。翻譯的再直接點,琅邪一個晚上就能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