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樑師成之言，楊戩下意識地微一頷首，旋及緩緩地搖了搖頭。
作爲官家最親密的戰友，從官家還是端王之時，就已經身爲心腹的楊戩好歹猜測到了官家的想法。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因爲這是高璋那小子策問弄出來的事。
官家似乎想要親自拿捏，可惜，他小看了那些臣子們的巧言令舌，更高看了自己的耐性與毅力。
一思及此，楊戩的嘴角隱蔽地微微揚起。本欲上前相勸官家還是直接扔給蔡京處置。
不過一想到高璋那小兔崽子在官家眼中的地位，楊戩覺得自己還是先穩一手。
就在此量，一名宦官捧着兩個長條狀的捲筒，快步來到了屋前站定，擡頭朝着裡邊看來。
楊戩當即快步迎了上去，急促的腳步聲，終於讓坐在案几後方發呆的官家趙佶醒過了神來。
“官家之前要求奴婢去裝裱的那兩篇文章，業已經成了。”
“……不知奴婢說得對是不對。”
站在那裡直勾勾地看了半天官家書法的樑師成沒想到官家會把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
楊戩又何嘗不是雙眉一挑，斜眼看了過去。
掛兩幅一模一樣的文章，自己在那裡洋洋得意的欣賞，能有什麼意義？
官家趙佶此刻正負手而立，甚是美滋滋地打量着一份出自自己之手，一份出自愛徒小高的《少年中國賦》。
看着那在官家跟前侃侃而言的樑師成，身爲宦官二號人物的李彥眼珠子漸漸圓睜。
官家當然沒有拒絕，而且已經提前寫好。
官家的字那是寫得相當的漂亮，官家也一向引以爲傲。
難以置信地瞪着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十分低調，話也極少的樑師成。
趙佶不禁嘴角一歪，朝着那邊擡了擡下頷。“如此表情，可是有什麼事嚇着你們了。”
但很快，他們二人就看到了一幕奇景，入眼處，就是兩幅內容一模一樣，字跡也難分伯仲的《少年中國賦》被小宦官們懸掛到了牆上。
隨後，就聽到了官家那明顯帶着一絲笑意的嗓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一來，官家甚愛此賦，這二來嘛官家想必是有意將此其中的一幅，賜予有功之臣……”
噗呲一聲，樑師成就感覺似乎有人在自己背後出了個虛宮，份外響亮。
“雖然你沒猜中，但是你卻能分析得頭頭是道，也算難得。”
看到官家非但沒有半點惱意，反倒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愉悅表情，這讓楊戩不禁心中一梗。
“還請官家恕奴婢眼拙，這兩幅書法在奴婢的眼裡，實在是難分高下。”
正欣賞着，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李彥與樑師成這兩個完全不知曉內情的心腹宦官那呆滯的表情。
打量着這兩份在瘦金體書法造詣上，肉眼幾乎難分伯仲的書法藝術作品。
不禁心中暗喜，終於到了自己這位才藝宦官展示自己很有腦子的機會。
“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李彥滿頭霧水，根本搞不明白，官家這是弄什麼名堂。
就看到了那李彥衝自己咧了咧嘴，表情甚是興災樂禍。握草！草草草！
官家趙佶雖然沒有樂出聲來，但也還是被樑師成一本正經的講笑話給逗得心情越發地愉悅。
打量着這兩篇《少年中國賦》，想到了愛徒小高年紀輕輕，省試、殿試，無不在向自己表露他願意嘔心泣血的變革之心志。
正是爲了討官家歡心，一直都在暗中苦練官家瘦金體的樑師成可是記得很清楚。
不過似乎在科舉省試之間，轉賜給了那位主持科舉的主考官禮部尚書吳執中。
官家此言一出，低着腦袋，已然露出了一個不爲人知地得意笑容的樑師成瞬間石化。
在他的眼裡，樑師成也就是個紮實肯幹的小老弟，沒想到，今日會突然露出一絲鋒芒。
那麼現在看來，還需要自己再繼續推斷嗎？
當然不需要，樑師成先是朝着官家一禮，仔細地斟酌了一番之後。
“奴婢有一事不解，不知官家爲何要在此懸掛兩幅一模一樣的文章？”
一種濃濃地被強烈污辱的羞怒交加之感，讓樑師成下意識扭過頭去。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推開了競爭者，終於奪到了坑位蹲了下來一用力，結果就只出了個虛宮一般。
前段時間，童貫那傢伙特地向官家求字來着。
“樑師成，朕觀你似乎略有所得，伱且來猜上一猜，朕之用心？”
趙佶頓時精神一振，目光一掃，大手指在了原本懸掛着兩幅字畫的位置。
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這麼有腦子，分析得如此頭頭是道。看來，自己是真小看了這樑師成。
“官家，依奴婢之見，官家之所以將小高狀元這篇必能流芳百世的好文章抄錄下來。”
一波分析之後，本覺自己已然在官家跟前閃亮登場的樑師成仍舊一副老實低調的模樣。
聽到了李彥這麼說，楊戩不禁眼皮一跳，眼角的餘光看向官家。
“官家，奴婢覺得官家的書法造詣，簡直遠超前人，看得奴婢兩眼發直，太震撼了……”
官家趙佶哈哈一樂，擡手指了指跟前這兩幅書法藝術精品。
楊戩接過了那兩個長條捲筒，滿臉堆笑地朝着趙佶走了過來。
當真不愧是自己的愛徒，想必在那夜的夢中，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歲月，才能夠讓他將瘦金體練到如此境界。
“……”沒多少文化的李彥聽得此言，不加思索地搖了搖頭。
面對着官家與那楊戩之間的配合，李彥與那樑師成這二位大宦官則有些懵逼，根本不明白是什麼事情。
這特娘豈不就像是有人準備好了草紙，解開了死疙瘩的褲腰帶。
看到官家一副頗爲開懷的表情，李彥忍不住好奇問出了心中疑惑。
“快些拿出來就懸掛在那裡……”
“依你之見，眼前這兩幅書法，可有高下？”
嘛意思？老子那麼嚴謹的推理，還有着前因後果的縝密分析，結果居然沒中？
趙佶聽得此問，看到了一直默不作聲，站在身邊直勾勾打量書法的樑師成。
“楊戩。”
“奴婢在。”
“朕記得明日休沐，你且隨朕微服出宮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