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您別在意,她剛剛只是隨口亂說。”肖莫轉身回來了。
他看到沈遲臉色不對勁,醉意裡帶着蒼白和疲憊,他知道,沈遲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了,集團的事情,也丟下不管了。
肖莫是個聰明人,沒多久就看明白了。
但他仍舊不確定,這個許朝暮在沈總心裡,到底是怎麼一個位置。
妹妹?
沈遲也不說話,將照片放在了筆記本里,重新夾好,鎖上。
他又開始端起酒杯,紅酒順着杯壁往下滑,猶如紅寶石般剔亮。
“沈總,要去找許小姐嗎?”肖莫問。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再不去的話,天就黑了。
聽說那個地方很亂,這萬一要是再出個什麼事……
“沈總,天快黑了,許小姐一個人在外面肯定不安全。要不我去將許小姐接回來?”
大手捏着杯子,沈遲一發狠,“哐”的一聲,將杯子摔碎在地上!
碎片濺了一地!
沈遲的臉上盡是陰狠的表情,眸色暗沉,肩膀在顫抖。
冰冷的聲線從頭頂傳來,這聲音足以讓一切冰凍三尺。
“她既然這麼愛走,就讓她滾,永遠都別回來了!”
肖莫是愣住了,但他不愧是沈氏集團的首席秘書,就算是愣住,也僅僅是十幾秒。
片刻後,他的臉上又恢復鎮定。
“沈總,那地方不安全,許小姐又是女孩子,孤身一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肖莫已經無需再多說。
沈遲心煩意亂,他解開領口的鈕釦,手肘碰到了酒瓶,酒瓶沒立穩,頓時,也“哐”的一聲摔碎在地上!
紅酒頓時就灑了一地!
那紅色觸目驚心,就好像血污,又如綻開的紅玫瑰。
空氣凝固了,時間也好像靜止了。
辦公室裡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靜,聽不到一點聲音。
很久很久,沈遲低沉而嘶啞的聲音才緩緩傳來,他無力地吐出兩個字。
“備車。”
養許朝暮,是他這一生做的最虧的事情。
從此以後,他不再是他。
從不會低頭的他,一次次低頭。
他沒辦法將她一個人丟在外面,他終歸是捨不得。
說出去的狠話不過是一次次地打自己的臉,他沈遲,也有這等落魄的時候。
“好。”肖莫應了一聲,終於放下了心。
很快,沈遲就下了樓,坐進了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沈總,需要我一起去嗎?”
“你留在集團,隨時聽我電話。”
“那我給程司機打個電話。”
沈遲沒有開口,肖莫便給老程打電話。
很快,老程就趕了過來。
肖莫跟老程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將車門關上了。
沈遲真是喝醉了,他握拳扶額坐在副駕駛上,頭痛得厲害。
許朝暮,你真是出息了。
居然敢一聲招呼不打,一個人跑這麼遠。
天慢慢黑了,夕陽從西邊漸漸落到了地平線下,一個圓形,漸漸變成了半圓,再漸漸變成圓點……
夕陽的光線將一切都染上了橘紅色,橘紅色的山,橘紅色的樹,橘紅色的草地。
直到夜幕將白天吞噬,最後一縷光線消失在天際。
許朝暮跟着聶承朗回孤兒院的時候,正好,太陽落山。
玩了整整一天,許朝暮可高興了。
她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這樣開心地玩過了,但,不一會兒,傷感就涌了上來。
明天早上五點,聶承朗就要坐飛機離開C市了。
無奈、感傷一齊涌上心頭。
她搓搓手,嗅了嗅鼻子。
鼻子酸酸的,心口也堵得慌。
小屁孩們倒無憂無慮,因爲聶承朗沒有敢把他走的消息告訴他們。
小屁孩們還以爲明天早上醒來,天一亮,聶老師就會帶他們出去玩。
天天還特調皮地跑到聶承朗的身邊來,神秘兮兮地站在凳子上靠近聶承朗。
“聶老師,我跟你說哦,你女朋友太兇了,你得好好管她哦,不然她會禍害小盆友的。”
聶承朗捏了捏他的臉蛋,笑道:“就屬你話多。”
許朝暮聽不到,但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沒好話。
“是不是說我壞話呢?”許朝暮拎起天天的衣領。
天天頓時手舞足蹈,使勁搖頭:“沒有,沒有,許師孃你最好了,我可喜歡你了。”
“是嗎?有多喜歡?”
天天哭喪着臉,唉,又要說謊。
“怎麼不說話了?”許朝暮追問。
“就是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小魚喜歡水,蜜蜂喜歡花那種。”天天咧嘴一笑。
“這還差不多。”許朝暮拍拍手,放開了他。
天天一溜煙就跑走了,臨走時衝許朝暮做了個鬼臉,得意地小聲嘀咕:“狼外婆。”
“你!”許朝暮氣死了。
不過她沒有去追他,而是坐到了聶承朗的身邊。
“承朗,你可不可以不走?”許朝暮搖着他的手臂。
燈光下,她擡頭,正好看到光線落在他清朗的臉上,俊美年輕,十分耐看。
“不行,機票已經買好了,而且,導師也催促我回去了。”
他語氣很溫柔,帶了些許無奈。
“那你帶我一起走吧。”許朝暮脫口而出。
聶承朗伸出手,大掌拂上她軟軟的髮絲:“你現在住哪就回哪,以後不要亂跑了。你得答應我,回去好好唸書,一定不要再一個人出來了。”
許朝暮使勁搖頭:“我不想回去,我真的不想回去,所有人都不喜歡我。”
“怎麼會,你這麼可愛,他們應該很喜歡你纔是。”
聶承朗和她相處一天一夜,都捨不得了,那些人又怎麼會不喜歡她。
“真的,我沒有騙你,你帶我走好不好?”
“乖,聽我話,回家去,一定不要再一個人出來了。”
聶承朗當然是不可能帶她走的。
“那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不捨、依戀的光芒,閃爍在許朝暮的眼中。
“有緣再見吧。”淡淡的語氣。
他本想留一個電話號碼給她,但想了想,大概沒有必要。
“你什麼時候去機場?”許朝暮眨眼問。
“馬上就準備走了,從這兒到機場還要好幾個小時。”聶承朗看了看手錶。
白天的點點滴滴頓時就涌上了許朝暮的心頭,他陪她烤肉,陪她抓魚,會給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會給她講笑話。
記得昨夜初見時,他撐着傘,站立在雨中。笑容清明,仿若歲月行行重行行。